这是一个烂熟狗血的故事。
有钱人家的千金小姐,无法接受家人安排的婚事,冲动之下想要跳江自杀,结果被穷画家截了胡。
——以上全是程吉猜的。
他那个时候虽然穷,但是眼睛不瞎,她身上穿的衣服面料上乘,透着一股浓浓的“昂贵”气息。
尽管她一字不提自己的事,程吉还是猜出了几分。
白捡来的女人,长得还很漂亮,程吉想也没想就带着她一块儿上路了。
那时他开的车很破,半路上总是坏,走走停停,不知不觉去了很多地方。
两个人都很疯。
一个是天生肆无忌惮,没有伦常的浪子。
一个是自我放逐,抛弃所有的叛逆女孩。
白天的时候,摆摊,画画,开着车四处看风景。
晚上睡在车里,说下流的情话,做快活事……有时什么也不做,静静躺着,看天上的星星。
程吉记得,他们在一起一共三十九天,从夏末,到初秋。
入秋后她生了一场病。
起初是普通的风寒感冒,吃了药不见效果,断断续续的咳嗽,加上跟着他居无定所休息不好,病情开始恶化。
后来高烧不退,只能去医院。
他是地生天养,粗糙惯了,可她不同,她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受不住流浪的生活。
程吉拿着医生开的缴费单,凑不出医药费。
其实费用并不多,几百块而已,偏偏那个时候他身无分文。
找工作已经是来不及了,所以他在街上摆摊卖画。
五百块一幅画,没人买。
两百块一幅画,没人买。
一百……
五十……
他沉默守着画摊,像一座凝固的雕塑。
“这画多少钱?”有人问。
“五十。”他木着脸回答。
“五十?太贵了。”
客人在一堆画里挑挑拣拣,眼中带着挑剔,讨价还价:“二十吧,二十的话,这几幅我都要了。”
二十……
二十,还不够他的颜料钱!
“喂,到底卖不卖啊?”
“……卖。”
他起身收钱,找零。
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滋味。每幅画都是他的宝贝,若不是缺钱,哪怕一千块他也舍不得卖!可现在,他仿佛预见这几幅画被随意悬挂在楼道或玄关,蒙尘之后随手丢弃,再换上新画……
程吉收了画摊,回到医院。
“这钱不够啊。”缴费处的人皱起眉头。
“没带那么多钱,我先把打针的钱交了。”程吉说道,“剩下的药钱,一会儿她家里人来了会补上的。”
应付完医院的人,他去了病房。
八床位的病房,乱哄哄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窒闷的气味。
她躺在病床上,高烧下脸色潮红,嘴皮干枯,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却握着他的手一再问:“你爱不爱我?……你爱不爱我?……”
他没有回答。
他知道她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爱情这个理由太崇高了。仿佛只要是为了爱情,一切都值得,一切都可以被原谅。
程吉翻出她的手机,直接回拨了最近一次未接来电,异常平静的告诉对方医院的地址。
然后放下手机,没敢再看她一眼,裹着寒风离开了医院。
后来,他听说她订婚了。
未婚夫是名门望族,比她大整整二十岁。
再后来……
听说她结婚了,婚姻生活很美满。
他有点失落。
失落之余,又觉得这样其实也挺好。
“这世上哪有什么要死要活的爱情,多半是太年轻,没见过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