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知春说完宋菱月就打断了她:
“你爹爹身体不好干不了重活儿。那你弟弟呢?他总不至于身体不好吧?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干不了重活儿找个轻松的活儿总可以吧?哪怕摆摊帮人写家书或者去教孩子启蒙,一天下来也不至于连糊口钱都赚不了吧?
可是你弟弟去做了吗?没有!他和你爹一样,是吸血虫,就等着你来供养他们。
如今连他要成家了,还需要你这个姐姐出六礼买房产。日后若是生了孩子,你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也得帮他养孩子?
你的万般辛苦,在他们眼中都不值一提。这些年,你付出这么多,又得到了什么?他们有对你说过一句你辛苦了吗?”
知春却还执迷不悟:“可那是我爹和我弟弟啊!我为他们牺牲付出都是我作为女儿作为姐姐应该做的,我们是一家人啊!”
“无可救药。”宋菱月摇头,为知春这愚孝的劲头感到可悲。
知春朝林锦兰叩首:“小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鬼迷心窍暗害夫人。但请小姐看在我这些年照顾夫人还算尽心尽力的份儿上,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林锦兰握在手中的手帕拧成了一团,面上的怒色却还没有散去:“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不会卖了你。”
知春脸上露出苍白的一笑:“知春自知对不起夫人和小姐,背信弃义,天地不容,就不劳烦小姐发卖了。”
知春突然站起,朝着门柱狂奔而去,一头碰在门柱上,顿时鲜血如注,人也软软地倒在了地上。
“知春!”这样的变故惊呆了众人,林锦兰和宋菱月反应过来,连忙上前扶起知春。
知春前额是一片鲜红,鲜血顺着她苍白的面颊蜿蜒,她气若游丝地开口:
“小姐,知春再不能照顾夫人了,都怪知春不好,辜负了夫人一片苦心。”
“知春……”眼泪在林锦兰的眼眶里打转,“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啊。发卖只是我说的气话而已,你也是受人蛊惑,你何必……”
“别说了,小姐。”知春遮住了林锦兰的唇,“知春知道小姐心软仁慈和夫人一样,可是……心太软早晚是要吃大亏的啊。”
知春握紧了林锦兰的手,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了:“知、知春最后求小姐一件事儿。”
林锦兰回握住知春的手,哭着点头。
知春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掉在地上的金簪上,“那簪子是我买给未过门的弟媳的。只是,实在太美了,我才忍不住插戴了。我本想亲自给弟媳送去,眼下怕是不成了,还得劳烦小姐您……帮我……走、走一趟……”
“到头来,连那簪子也不是你的吗?”宋菱月攥紧了手指,指甲嵌入了肉里却不觉得痛,“知春啊知春,真的值得吗?”
“值得吗?”知春重复着这三个字,黑白分明的眼瞳却渐渐涣散了。
她的生命也在这涣散的眸光里消失,身体的温度渐渐冰凉。
“知春——”林锦兰伏在知春已经开始变得冰凉的尸体上嚎啕大哭。
最后还是林大人做主将知春的尸身入殓,好好安葬了。
宋菱月把药给林夫人喂下,便说要回到监牢去。
“兰儿今天受到的刺激不小,或许你能帮着开解开解她。”这是林大人走时对宋菱月说的最后一句话。
看来今晚是不用在牢房里过夜了。
宋菱月这么想着。
若是在两个时辰之前,宋菱月知道自己不用再那脏乱差的牢房里过夜,一定会很开心。
可如今发生了知春自戕的事情后,宋菱月的心情也很沉重。
作为医者,在上一世她已经见惯了生离死别,只是知春死的太不值得了。
宋菱月自然也没有忘记知春的尸身被抬走时林锦兰看着她的那个眼神,满是惊惧、后悔、苦痛。
即便林大人不说,宋菱月也想要留下来安慰林锦兰,不然林锦兰非出心理问题不可。
宋菱月在下人的引领下来到了林锦兰的卧房门前。
门扉紧闭,宋菱月叩响了房门,“锦兰姐姐是我,菱月。”
门里没有人来开门,只是隐约能听到林锦兰啜泣的声音。
宋菱月又敲了敲门,这一次门终于开了,不过开门的是眼圈一样红彤彤的知夏。
“你进去吧,小姐就在里头。我去小厨房看看晚膳准备好了没有。”说完知夏也不等宋菱月回应,抬起袖子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痕,就转身跑走了。
知夏对宋菱月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好,不过宋菱月却也不介意。
知春、知夏,想必这两人应该是差不多同时被买进林府的,关系亲近也是自然。
如今知春骤然离世,知夏肯定心里很难受吧,没准还会在心里怪她这个外人不该多嘴逼迫了知春吧。
宋菱月摇摇头,心里想着林锦兰之所以不肯见她,只怕八成也是因为觉得她之前说的太过火了,才让知春想不开寻了短见吧。
宋菱月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屋里已经早早点了灯,满室清明。
林锦兰到底是为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闺房的布置相当的精致。
不过宋菱月一个现代人,实在看不出来这房间里的摆设到底贵重在哪里,只能感觉出来这些摆设做工都很精细,雕工也很灵巧,古意盎然,别有韵味。
林锦兰此时就躺在床榻上,看到宋菱月进来了,翻了个身背对着宋菱月,肩膀还抽动了几下,俨然还在为知春的死而伤怀。
宋菱月在桌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