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墨一下子松开家丁,两手揉揉眉心,身子软软地顺着墙滑坐在地上,家丁看得傻了眼。
不多时,宋菱月撸起袖子跑了进来,一看家丁和祁墨都倒着,并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谨慎地走过去,瞧见家丁身子歪歪扭扭地躺在地上,两手无力地垂着,便上去摸了摸骨,“扔啊你,让你再扔娃娃扔火把!把自己扔脱臼了吧!”
宋菱月狠狠瞪了他一眼,只给他接上了一只胳膊,扬起下巴警告他说:“我知道你是李家派来的,不论你要做什么,回去告诉李家的人,再骚扰我咱们就公堂见!”
家丁爬不起来,但两只眼镜死死瞪着祁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他,是他,他不是秀才!”
“他不是秀才你是啊!”宋菱月踢了家丁一脚,又回身去检查祁墨。
祁墨有气无力地靠在墙边,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宋菱月学的就是中医,简单摸了摸脉发现他是没吃饭低血糖了,于是更没好气地吐槽他:“你们读书人也太弱了吧?你跑啊,拿着我的腊肉跑啊,现在低血糖遭报应了吧!”
祁墨说不出话来,连嘴唇都是煞白煞白的颜色,桃花眼无辜地看着宋菱月,这样一个楚楚可怜的美男缩在墙根边,她还真有点心软。
“行了行了,我估计你也没力气走回家,还能站起来吗?”宋菱月决定大发善心施舍他,“跟我回去吃了饭再走,免得你死在这里!”
祁墨用手扶着青砖试了几次,两条长腿就跟废了一样在地上打滑,最后靠宋菱月撑着才走回家。
家丁还以为自己撞见鬼了,这哪是刚刚卸了他两条胳膊的男人?
宋菱月扶着祁墨迈进家门,忽然灵光一闪想起家丁的伤。
哪有人扔东西能扔到两只手一起脱臼的?这也太巧合了吧?
“多谢,多谢姑娘。”祁墨的一句话打断了她的思绪,她晃了晃脑袋,将人扶到破板凳上坐着,盛了一碗稀粥给他。
“你这么虚,回去多吃点党参黄芪之类的,泡水也行,好歹补一补。”
祁墨也不知听见了没,专心喝粥。
粥里只有一些青菜,没放祁墨心心念念的腊肉,他却喝得津津有味,白瓷一般的手拖着破碗,有种说不出的高贵感,宋菱月仿佛明白了为什么村里人都喜欢这个祁秀才。
正午之后宋菱月清点了一下家里的东西,米缸空了,衣服也没剩下几件,能搬的都让婶婶搬走了,就剩些干柴火堆在后院里。
祁墨吃饱后有了精神,像模像样地给宋菱月作揖,道别,“多谢宋姑娘救命日恩,小生铭记在心,他日必当登门道谢!”
“得了吧,我怕你再来一趟又顺走我家的东西。”宋菱月撇了撇嘴,连连向祁墨摆手,“快回去吧,下次吃点饭再出门。”
祁墨转身要走,忽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问她:“令弟也到了年纪,可愿到学堂念书?”
他不说宋菱月还真想不到,宋言之马上六岁了,确实到上小学的年纪,县里有个破旧书院,许多百姓都把孩子送去那里跟秀才读书写字。
于是宋菱月问他:“你就在书院教书是不是?那我能把弟弟送过去学吗!”
宋言之懵懵懂懂的,小手攥紧了宋菱月的衣角,就听祁墨笑着说:“若不嫌弃,现在就随我到书院瞧瞧罢。”
于是姐弟俩真的去书院转了一圈,祁墨还趁着机会给宋言之上了一堂“小班”,宋菱月趁这点时间跑了一趟当铺,把母亲留下的旧首饰当了几十文钱,买了些米,姐弟俩黄昏时才手牵手回家。
没有收入始终不是个办法,宋菱月决定明日去山上看看,挖些草药来卖。
开春后白昼不长,入夜依旧又冷又干的,夜深人静,四个李府家丁摸黑来到宋家墙根底下,按道长吩咐的话,点燃了黄符抛进院中,可那黄符引燃了地上的木柴,火舌一下子蹿了上来,家丁也吓了一跳,屁滚尿流地跑了。
“走水了,走水了——”
火刚烧起来宋菱月就醒了,她几乎被冻成了冰块,用僵硬的胳膊摇醒了宋言之,两人顾不上拿东西便朝外跑,刚迈出大门,身后的茅草屋轰然倾倒,淹没进了一片火海里。
“姐,姐!”宋言之吓傻了,不断往宋菱月怀里钻。
“别怕!”
周围邻居都来帮着灭火,还惊动了官差,不知用了多少水才把这火扑灭,整间院子都烧成了黑炭。
“怎么会这样?一定是有人纵火!今晚打更的王叔呢,他一定看见了!”宋菱月朝着人群高喊,然而没人理她。
百姓们看她的眼神有些忌惮,甚至不敢靠近她,远远站在三尺之外。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听说他去帮李家巡逻了,菩提子道长做法,替你和那三少爷结下冥婚!”
宋菱月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就联想到了白天的布娃娃,追问那人:“做什么法?怎么做法?”
又有人说:“胡说,我分明听是行厌胜之术!”
宋菱月靠近了一些,人群默契地后退一步,生怕她带来晦气一样,让宋菱月气得浑身发抖。
她牵起宋言之的手,转身朝李家走去,“我倒要看看这是什么通天的法术,还要烧我的屋子,让两个大活人生祭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