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茂盛睁开臃懒的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白色闪亮的天花板,闻到的是呛人的苏打味,脑海里像放电影一样快速地把最近几天的事放了一遍,他记得自己先是在船上,遇到了一对清水芙蓉般的姐妹,然后一路跟随,在公交车站被人占了便宜,清醇的香味儿现在还在呢?后来,上了公交车,看到自己心仪的美女遭遇扒手,最后是英雄救美,腹部被莫名地挨了一刀,鲜血直流,隐隐作痛,接着,就是一头晕倒,整个世界一片混沌漆黑。焦茂盛同学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脑门,发现上面沁出了细小的汗珠;他又使劲掐了掐自己的胳臂上的肉,一阵钻心的痛,他兴奋异常,庆幸自己居然还活着。
好死不如懒活,活着真好,焦茂盛的神志突然清醒了,他从迷惘和茫然中活了过来,习惯性地偏过头,映入他眼帘的是两条黑色长辫,他伸出瘫软而酸痛的手,扯了扯那一条黑色发辫,顷刻间,一股青春少女的发香扑鼻而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无比的欣喜,没错,这就是自己这几天一直在梦里追逐的味道,如同荷花般的清香,淡淡的,馥郁的,不夹杂任何尘滓的,令人沁人心脾的那股香味。
连续三天了,文锦荷一放学就来医院陪护花少,她每天带着希望而来,可是那个在船上能言善辩,口若悬河,出口成章的花少,却根本没有意识到她的存在,天天优雅地躺在床上,有死不活,一副高冷的样子,她只得拖着疲倦的身体,乘兴而来,失望而归。
前几天在船上,她并没有正眼看过这个男孩,因为在她的为人处世法则里,但凡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口若悬河之徒,不是花花公子,就是江湖惯骗。因此,焦茂盛给他的第一印象是比较糟糕的,所以她跟妹妹文锦仪在心里一直喊他做花少,自然有鄙夷的成分在里头。可是,正如剧情会发生急转一样,当那个高大而并非强健的身影毫无犹豫地替她堵在寒光闪烁的匕首面前时,以前的那个花少死了,英俊潇洒,玉树林风,fēng_liú倜傥的焦茂盛在她心里驻扎下来。
这三天里,她三番五次地问医生,病人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医生不假思索地说,病人失血过多,太累了,睡一睡就醒了。医生都是这样,就算你身患绝症,没几天潇洒了,他们也不会给你说实话;同样,就算你是患过小感冒,他们也会大张旗鼓,如临大敌,小心谨慎地对等,就像征兵搞政审一样,不把你祖宗十八代查过底朝天,清清白白,滴水不漏,绝不会罢休。
听了医生这模棱两可的说辞,文锦荷提到嗓子眼的心倒回了原位,她想,只要花少能醒过来就好,她能等,并且一定等到他醒来,不然,她这一辈子都不得安宁,她这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文锦荷像前两天一样,一放学就急匆匆地来到了医院,她本希望床上的花少已经变成了fēng_liú倜傥的焦茂盛,可是,这不过是她的一种幻想,床上躺着的还是那个花少,只是他的表情变了,不再高冷,不再面如死灰,而是船上与自己搭讪的那副嘴脸,一脸的玩世不恭,一脸的自作多情,张扬跋扈;奇怪的是,文锦荷一点也不生气了,甚至觉得这样子的花少才是真的,她真想大声地对花少说,快醒来吧,就算你是这副嘴脸,本姑娘也不再将你拒之于千里之外了,至于,能否打动本姑娘,获得本姑娘的芳心,那还得看你的表现,你不是很会表现吗?那就快点醒过来,尽情地表现吧。
文锦荷打开热水龙头,放满了一瓷盆的水,将毛巾泡在里头,直到毛巾变得柔软,温暖,才把它拧干,然后,她拿起毛巾走向床前,轻轻地在花少的脸上擦着,慢慢地,她竟然发现自己前几天在船上的时候,一点都不想看他的那张脸,现在看来,显得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的温暖。要说为什么吗?只能说,在当时,凭听其言观其行来说,她就断定他绝对是一个油嘴滑舌的家伙,一个没有真才实学的草莽英雄,一个红漆马桶,甚至觉得有点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软又臭。可是现在,她的心境发生了质的变化,她一会儿觉得他那张国字型的脸最是好看,既有型又有男人味;一会儿又觉得他的眉毛最只好看,黑黑的,弯弯的,煞是可爱;一会儿又觉得他的鼻子最是好看,高挺地隆起,鼻翼匀称,成黄金分割;一会儿又觉得他的头发最是酷呀,黑黑的,像猪鬃一样,散发出男人特有的魅力。
文锦荷把花少收拾得干干净净,漂漂亮亮后,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在心里反复地问扪心自问,文锦荷,你以前的那份高冷哪里去了?你以前的那份清高哪里去了,你现在怎么变得这样恬不知耻?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这个花少了?你真是说一套做一套呀!
哎,问世间情为何物,想起来实在太累,不想了,女孩子想多了容易衰老,要是真成了老太婆,满脸的褶皱,能把苍蝇都夹死,谁看谁厌,哎,既然想多了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去他的吧,不想了,反正八字儿还没一撇,本姑娘还没到非得倒贴的份儿。如此这般的自我解嘲后,文锦荷趴下了,伏在病床边睡觉了,发出了轻微的香香的鼻息声。
朦朦胧胧中,一个脖子上挂着包,手里提着大箱子的男孩向她走来,大男孩喘息着,鼻尖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不,连两道浓黑的眉毛上都沾染着细细的汗滴,像清晨那沾上露水的草一样,可是,你看他那张油光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