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百姓?不可能!大秦抚育关中,长安百姓得到实惠最多,纵然不能杀身卫国,至少不会诅咒自己的皇帝。
那就只能是刘裕的间谍。
一想到南军间谍可能已经无处不在,不由得后背出汗。
能在民间蛊惑人心,就能在宫里摘取人头!
姚绍必须迅速拿回潼关,而后派兵加强长安防务,像箅子抓虱子一样,一寸一寸地梳理长安,务必把暗藏的一切异己分子逼出来。
拿起笔来正要写,侍卫进来通报,说大将军姚绍夫人求见。
姚泓一愣。姚绍夫人从来没有在丈夫不陪同的时候进过宫。而且她随姚绍去了潼关前线,怎么会独自转回?
一定有重大军情,姚绍找不到更放心的信使,才会劳烦夫人。
赶快请!
从座位上下来,走到门口迎接。
一袭黑纱把夏侯嫣的脸裹得严严实实,乍一看好像一个墨玉雕成的窈窕雕像注入了魂灵,在袅娜而迟疑地移动。
她不是一人。
旁边有一个高瘦的僧人。
姚泓一眼认出了昙云。
一个天下敬仰的高僧,陪着秦国大将军夫人,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宫廷里,这让姚泓困惑不解。
夏侯嫣跪下来磕头,但没有说皇帝万岁。昙云说夫人有重大军情要密报皇上,可否请陛下屏退左右。
等太监和宫女们都出去后,夏侯嫣摘掉黑纱爬行几步,过来抱住姚泓的一只脚,压抑着声音痛哭起来。
姚泓吃了一惊,站起来俯身搀扶夏侯嫣,这才看清楚她的双眼红肿得像两个桃子。心头一紧,正要问,夏侯嫣已经用沙哑的嗓子哭诉出来:
&下!臣妾夫君,大将军姚绍,前日升天啦!”
姚泓听清了每一个字,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听见自己问:
&升天了?”
夏侯嫣瘫软在地上,泣不成声。
昙云徐徐一俯身:
&下,是你忠心耿耿的股肱大臣,大秦国大将军姚绍,两日前驾鹤归天了!”
姚泓脸上的肌肉按耐不住地抽搐起来,他挥了挥手里的纸,在哗哗响声中带着奇怪的笑腔说:
&么可能?朕正在给大将军写亲笔信,要嘉奖他忘身忧国,期待他凯旋归来,他怎么可能理都不理,就自顾自走了呢?”
夏侯嫣本来伏在地上抽泣,现在听到姚泓这样说话,带着一丝惊愕抬起头来。
姚泓的傻笑渐渐凝固,突然开始了歇斯底里的自言自语:
大将军深负朕恩,国家危亡如此,居然撒手弃朕!
朕何曾亏待你,你要如此绝情!
南蛮咄咄逼人,你留下一个大窟窿,难道要朕拿身子去填么?
你吃败仗,朕毫不怪罪,唯恐说重一个字令你不快。
朕正要写信抚慰你,你却不假颜色,虚掷朕一片苦心。
天下有如此不体恤君上的臣子么?
天下有如此临阵旋踵的大将军么?
夏侯嫣已经顾不上悲伤,她从来没有见过温文尔雅的姚泓有如此疯癫的举止。在她面前的皇帝不是那个永远面带微笑,时时刻刻手握书卷的谦谦君子,而是一个被悲伤、愤怒和绝望压扁的弃儿。他满脸通红,嘴角溢出口沫,双手大幅度地打着不知所云的手势,在屋子里大步来回,把凉风带到夏侯嫣的脸上。到后来,他已经不是在说话,而是在用含混的声音念一部无人能懂的神秘经文。
终于,姚泓一个趔趄摔倒在地毯上,不顾眼前有一女一僧,仰面朝天,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天啊,你为什么要拆我的台!我姚泓何罪之有,至于你要砍掉我一只手!满朝那么多庸碌无耻之徒,你灭了哪个不好,为什么偏偏要带走朕的姚绍!”
伤痛到极点,忘了君臣之别,爬过去紧紧抱住夏侯嫣:
&侯啊,朕心痛啊,痛啊!”
昙云一生,见过无数生离死别,也见过无数国君痛悼大臣,但像姚泓这样撕心裂肺的,还是第一次。想一想也难怪,姚泓本来就重情仁厚,即位以后,在军国大计上对姚绍倚重有加,姚绍也是殚精竭虑报答君恩。如今危机四伏,闻鼙鼓而思良将,正是需要重臣大将力挽狂澜的时候,突然把噩耗砸在姚泓头上,他的确很难从容面对。
昙云缓缓地走到抱头痛哭的两个人身边:
&人亲自来报丧,是要把大将军的谋划亲手交给陛下,还望陛下节哀,速速作出决断。”
夏侯嫣抹去眼泪,和昙云一起扶起姚泓,而后把姚绍没有写完的奏章呈给他。
姚绍希望朝廷迅速动手,征男丁,建新军,和柔然,借魏兵,无论南军几路来,只集合精锐破其潼关一路。
老成谋国。
呕心之策。
血透纸背。
气冲斗牛。
姚泓读到最后一段,长叹一口气,把纸折叠起来,小心地贴身藏好:
&论大秦生死存亡,此书永贴我心,须臾不离!”
他刚想叫外面太监进来,让他们去召集朝中将相,商议安排姚绍国葬大典,突然听到门外一片急促的声音:
&前急报,要速呈圣上!”
一名太监领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士兵进来了。士兵从后背的皮桶里拿出一卷封好的纸,姚泓等不及太监转呈,自己一把夺过来展开,还没完全看完,就后退两步跌坐在胡床上。
夏侯嫣和昙云知道自己不能问。
但从姚泓神情上已经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