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们并没有意识到,他们之所以英勇实际上并不是为“大东亚共荣圈”而战,而是为了生存而战,当这支部队被调回“国内”后,一种莫名的情绪便开始在军营、在阵地上弥漫着。
也许是因为阴天的关系,沈阳郊外的防御阵地上出现少有的安静,让人提心掉胆的轰炸机并没有再次临空。
戴子伟在弹坑累累的阵地上巡视,在过去的半个月间,他们的阵地遭受了上百次轰炸。连日来,那种面对空袭的无奈,使得这位威风凛凛的少将师长,此刻看上去萎靡了许多。他已经两处负伤,胳膊上扎了绷带,姜黄色泥军服被弹片撕开一道大豁口,露出里面染着血渍的衬衣来,他同样也在轰炸中受了伤。
而那些士兵们则三三两两或坐在工事抽烟,或靠在掩体里打盹,他们中有不少是伤员。士兵们沉默地注视着他们的师长走过,表情漠然,没有人站起来敬礼。悲观绝望而又无奈的情绪好像毒蛇一样悄悄啃啮着他以及每一个士兵的心。
在骑兵团三营掩蔽部,赵国柱遇见一个头缠绷带的负伤军官,他认出是孙吉。这位毕业于满洲国、军事学校的少校营长此刻看上去相当狼狈:衣裳褴褛,至于脚上的军靴都不知扔到什么地方了,眼睛里布满血丝。
瞧着这个曾让俄国人闻风丧胆的骑兵营长,赵国驻拧起眉头,冷冷地训斥道:
“你是个长官,原来的威风哪里去了?”
孙吉连忙立正道。
“是,长官。”
“骑兵营还剩多少人?”
“报告,连伤员在内,还有三百二十七人。”
这个数字让赵国柱心头一震。虽说骑兵早已经被淘汰了,但是在西伯利亚的森林里,有时候骑兵却比战车兵更好使,难道他们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报销在轰炸中?
“把骑兵团撤下去。”
他下了决心,扭头对参谋长说道。
“不行,为了加强这里的防御,我们必须要动员每一分力量!”
中野参谋长摇头说道,这些日籍军官在满洲军中的角色更多的是监军,过去在西伯利亚时,他们或许可以为了生存而荣辱与共,但现在,大家的心思却都乱了。
眯着眼睛瞧着中野,孙吉却毅然大声说道。
“师座,我有一句话要说。”
看见曹营副呼吸迫促,嘴角似乎是在颤抖。
“师座,这仗不能再打了。”
“嗯?”
眉头微微一跳,赵国柱盯着面前的孙吉。
“这天上飞着的中国飞机,打过来的是中国、军队,咱们都是中国人……”
不待他说完,中野却大声喝吼道。
“八嘎!”
不待中野爆发,赵国柱朝着孙吉便甩了一个嘴巴子。
“混蛋!你敢动摇我军心!”
挨了一个嘴巴子的孙吉却忽然噗通一声跪下来,声泪俱下地说:
“师座,不是我怕死,实在是为师长您和全师弟兄们着想!咱们都是中国人,凭什么给占了咱们东北的小鬼子卖命,过去咱们在远东,那是为了活命,不得已,可现在……一旦华北军打过来,咱们都是汉奸,在战场上必定困死无疑。师座,想想活着的弟兄吧,趁着还有机会,赶快反正吧,再迟就来不及了!”
就在抬脚要把他踢翻在地,嘴上喊着。
“卫兵,给我把他绑起来……”
而就在这时,参谋长中野却已经抽出了军刀,在他作势就要砍下去的,枪声却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