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辽东,此时已经能够见到了些许春意,从盖州城东边的山头看去,山上虽不见青翠,但是曾经满是积雪的山头却已经变了色,只剩下些许残雪映着些许阳光。
在芦屯镇的小学里,能够听到小学里学生们的读书声,那读书声中还夹杂着一些日语,在其中的一间课堂上,穿着棉旗袍的女教师正在教着面前的学生学习着日语,在满洲国,国语课虽说学得是汉语,但是却叫“满语”,至于国语则为“日语”,满洲国”刚“建国”的时候,所有重要文告均只使用汉语,但越往后,日语的地位越高,使用面越广,并被确定为满洲国的未来国语。
“?¥?#¥”
在跟着同学们读着课本上的日语时,刘谓言看着台上的女老师,她学校里唯一的一个教日语的老师,毕业于县女子国民高等学校,合格的三等日语翻译,为人爽朗热情,满身带有青春气,皮肤微黑但很俊俏。从此,她就是我日语的启蒙老师了,每天两节课授课时间,从日本五十一个假名讲起,实际是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发音,而且一个字母的基本发音练习无数次,反复再反复的朗读,有时高声有时低声,有时长发有时短发,然后照写和默写,也是周而复始地无数遍。
教室里老师一丝不苟地教着,很多学生则刻苦认真地学,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将全部的精力和时间几乎都集中于日语这节课上,课余和假日从不敢怠慢,夜里默读和默写,白天到户外无人处仰首朗读。
但是,刘谓言却很难像他们一样,如此这般刻苦的学日语,尽管他知道,日语地位高,会写、会说日语,对他的将来会有很大的帮助,但是,他依然不愿意学。
“有一天,我会回到中国!”
看着墙上悬挂的“满洲国地图”,尽管用日语标着的“中国”只能看到一个角落,但看在刘谓言的眼中,却依然让他向往不已,他知道自己不是“满洲人”,他是中国人,他说的话不叫“满语”,而是叫“汉语”,是炎黄子孙说的话。
我会回去的!
在心里默默的念叨着,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去年刚进冬天,海上还没上冻时,那几个逃到村子里的哥哥姐姐,他们乘着村里渔船回到了中国,直到现在,他仍然能记得那个胸前受伤的哥哥呻吟着说的话。
“我要回中国,我是中国人,我要回中国……”
后来,那个哥哥死了,不过他回到了中国。
“同学们,你们要加油学习啊!再过半个月,县里就要进行春季大赛,如果你们能取得名次话,就能拿到奖学金,到县里读高级小学!”
在放学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刘谓言听到方老师用她那不带有满洲国人的习惯音调的日语说道。
满洲国的义务教育只有初级小学四年,高级小学以及中学都需要教学费,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但是参加日语大赛获奖的话,却可以拿到奖学金,能够继续读书。
“谓言,你上课的时候,怎么不好好学!全班就数你日语最差了!”
跟在刘谓言的身边,朝家走去的路上黄长飞低声询问道,他的这个同桌好友,每一科都是优,只有日语最差。
“为什么要学日语?那是日本人对咱们中国人的奴化教育!”
哼了一声,虽说只有13岁,但刘谓言却知道什么是奴化教育,那是他的父亲告诉他的,他在家里一直读着父亲弄来的关内的国语课本。
“可、可是,到了高小,一天有四节日语课啊!”
黄长金无所谓,他们家有钱,可他家却不一样,他需要奖学金。
“等到时候,没准,我会到国内读书……”
回到中国,无论是父亲灌输的也好,是他自己的愿望也罢,总之,对于刘谓言来说,回到中国是他唯一的梦想,至于满洲的高小、中学、大学,对他完全没有任何吸引力。
好友的话让黄长飞沉默了下来,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中国人,他家是山东的,那里是圣人的故里,可是……他需要读书!
就这样,两人默默的朝着村子的方向走着,在快到村口的时候,刘谓言却说了声。
“长飞,走,咱们去海边溜一会!”
隔着大海朝对面看去,便是中国了!站在海边,望着海面上那已经消融的冰块,从半个月前海冰开始融化,那隆隆的碎冰声这会已经小了很多,但在海风袭来时,依然可以听到海冻的撞击声。
“再过五六天,就能出渔了!”
刘谓言在嘴边嘀咕着,他已经想好了,无论如何,今年一定要回到中国,那怕是偷偷的上渔船,村里的大爷们常说,只要出了海,就能碰到山东的渔船,到时候他就能跳上山东的渔船,回到中国,在中国的课堂上,堂堂正正的读书。
“……遗民尽泪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望着那满是浮冰的大海,念着家中中堂上陆游的诗,突然间,刘谓言感觉自己的眼睛似乎有点湿了,泪水他的脸上滑落了下来。
“我要回东北,我死也要死在东北……”
在颠簸的登陆艇上,朱国里不断的在嘴边喃喃着,在第六排,他是唯一的东北人,他曾是一名老东北军,他今年已经31了,17岁那年入关后,他再也没回过东北,他的家在东北,他的爹娘在东北,还有他没过门的媳妇也在东北,他想回东北。
嘴着这么念叨着,朱国里紧紧的抱着中的t31卡宾枪,虽说他是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