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一醒。”
是什么声音,眼前一片污吞吞的,他睁不开眼。全世界都在动,隐约听得见脚步声,细碎了,很不真切,怎么这么多人在走,乱糟糟的。
“哎!出来了,把门开门。”
不知道是谁在说话,怎么睁不开眼?门被打开了,一道光照了进来。
“醒一醒,小伙子,嘿!”
有人在说话,他在叫他,彭程使劲的睁开眼睛,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怎么还是看不见呢?
“小伙子,怎么样?听得见吗?”
他总算是看见了,这眼前灰白色的一切。说话的人是大夫,戴着个大口罩子,只漏出了眼睛,让人有了信心的眼睛,他很有力量的朝他点了点头,这大夫人可真奇怪,戴着个黑色的大口罩子。
“嗯!”彭程努力的哼出声音,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听起来细弱极了。
“哦,行,你醒了就好。”那戴着黑色口罩的大夫往身后一侧,另一个戴黑色口罩的男人便出现了,他显得如释重负的说:“你试试看身体能动吗?哪没有知觉。”
“嗯!”彭程哼了一声,他感觉那男人的大手在他身上来回的捏,他很用力,然后他感觉疼。
“疼了好,疼了好,那你起来吧!这床我们还要呢!”戴口罩的男人说,已经分不清楚了,这是哪一个戴口罩的男人?接着彭程看见了母亲,那个矮小的女人,黑瘦的身子,所有人的最远处出现了,她甚至不敢靠近自己,怯懦得只能伸出双手,她哀怨的眼神,像是祈求。
他想起身,他必须起身,周围终于清晰起来了,他看见那到处贴着的坏了的脸的画片,这不是医院吗?他想起来,他伸出右手看了看,那是他最好看的手了,没有刀疤,蓝白色的条文病号服,这衣服是这家医院的新款,和以前的不太一样,那个条文看起来更粗一些,他得起来,是他告诉大夫手术以后需要叫醒服务的,他得自己走回去,他想着,奋力的扭动身子,只感觉无力极了。
不行,他做不到,彭程感觉没有力气了,旁边的人都在鼓励他,但那似乎无济于事,他仍是没有力气,手上连撑住床铺的力气都没有了。这不行,彭程灰心了,这可怎么办?
“小伙子,行啊。”
那一刻彭程猛然间睁开眼睛,看着一个人,从他平躺的身体上坐了起来,那个戴着黑色口罩的男人,赶忙伸手扶住了他。
“嗯,行,我行。”
那人也穿着条纹的病号服,纤瘦,和自己一样纤瘦,他看起来用尽全力,撑着床铺的胳膊不停的晃动。
这什么,他怎么会从自己的身上坐起来,这不可能,那人是谁?他必须站起来,他必须站起来,他是谁呀?
“不用你们扶我。”那个人这样说,说着一侧身,从右侧滑了下去。他怕是太虚弱了,戴黑口罩的男人伸手扶他才没有摔倒,但接下来的帮助,他拒绝了,他右手撑着床,浅而急促的喘息,彭程看见了他的脸,他缠着绷带的脸,他甚至也回头看着他,他怎么会是……
彭程拼命的挣扎,他要站起来,他必须站起来,他得告诉他们,他才是彭程,那个站起身的人不是,那个是六耳猕猴,不是他,但他无论如何挣扎,却一动也不能动。
“妈,我行。”
彭程看见妈妈了,她看着那个站起来的人,那个假冒的六耳猕猴,连妈妈都不认识自己了,那个人不是他,他竟然对他微笑,他再挑衅。
“他不是!”彭程几乎是呐喊了,但就连他自己也感觉纹丝没动,让人绝望。
“他不是,他不是,他……”
彭程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使劲儿的喘气,呼……
他怎么又睡着了,还好只是个梦,还好远没那么吓人。
——
手机突然又响了,像是割破了手指,彭程充耳不闻,那蓝色的光亮在没有灯的屋子里分外的抢眼,好半天的,电话已经不响了。
彭程把脸埋在两手之间,他来回的搓揉,像是要撕掉脸上的面具。他仍旧心有余悸,双手撑着额头上,感觉脑子像是摇混了的鸡蛋,再也不能清明了。
手机又响了起来,一定是贝贝打来的,她从来都是这样不容置疑。又是好半天,手机亮了又暗,亮了又暗。
“喂。”彭程压低了声音问。
“你在哪呢?”贝贝果然也很小声的问他。
“这么晚你怎么不睡?”
“你在哪呢?”小伙子没有回答,所以她必得再问一次。
“家。”
“哦。”
“啥事儿?”
“没事儿?”她分明有事儿,两个人都知道这是句假话,只是都以为只有自己知道。
“媳妇儿,你早点睡,都几点了,你还打电话。”
“嗯!”她心里很不踏实,总是要听见他说话,才感觉好了一点儿。
“媳妇儿,那我挂了,你不没事儿吗?你早点睡觉。”
“嗯,行,那明天再联系。”她也不知道这电话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之这会儿,她感觉好些了。
“嗯,来亲我一下。”彭程愉快的要求了,却早已经心知求之不得。
“不。”
小伙子听惯了,便对着手机亲了一口:“那我亲你。”
——
贝贝心乱如麻,她睡不着觉,扔下电话,仍旧是困,困在困境之中,睡也不得,醒也不得。她跟彭程又和好了,所以她必得更加操心了。她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在钱的问题尚没有得到根本解决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