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程迎着小敏进屋,兴高采烈。他随手把湿淋淋的雨伞戳在门口,先没作声,刚刚恍惚间,他似乎是看见了一个人,那人正站在楼头的位置,瞄着自己。不过他没仔细去看,就只是下意识的一扫,现在想想又感觉说不准了,想来是幻觉。
他也不在意这些,这一身洪雷哥的气质一向是很辟邪,见人吓人,见鬼吓鬼,成天在赌场里晃荡,黑夜远比没钱慎人多了,他还能惧怕什么。只有刚刚贝贝说什么都要煮了馄饨再走的时候,彭程才稍有点儿慌乱,他怕小敏来了,正好看见贝贝还没走,可咋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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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程没有想到小敏今天还能过来,否则他定是不会去找贝贝的。看来他又一次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在搞对象的问题上,他一向比赌博发挥的要好。
上帝关上一扇门,那就说明上帝让你去挖个洞,你大可以不必担心那门外的世界你看不见了,这本就不需要担心,保不齐,还是种恩赐,洞口的世界也许更加刺激。
彭程这小子还是很有点儿赌命的,耍钱,只要他自己个儿不托大了,几乎是准赢不输,只是近些日子手气差了点。自打带着小敏输了那一千三以后,彭程感觉自己的运气就跟掉进了无底洞一般,连个死讯都没传回来。
一连几天,他天天泡在暗场里,就觉得肚子里有着一股子气,一股子不服的气,上串下跳的,那一千三让他寝食难安。他总是站在那些大老板的身后,悄无声息的不让任何人看见。冷眼看着那些个鼓囔囔的包一个个瘪下去,心里是真急!
那一次次都是机会,每当一个包由鼓到瘪,那个过程都让彭程倍感煎熬。只要把握住一次,哪怕一次,他就……
哎!
一股子热血冲上头顶,天灵盖里像是开了锅了,一时间彭程也想不清楚那些机会能变成多少钱了,反正都是钱,晃得人脑袋迷糊。
但是他没有钱,他兜里只有十块钱,十块钱,他拿着十块钱是没资格去赌的。这就像是贪官,如果你只有一次贪婪的机会,或许大部分人都能抵挡得了,但是如果你每天都有机会贪婪,甚至每一次与人接触都有机会贪婪,那反复的刺激,彭程咽了口口水,还能抵挡得了?
还是那句不入虎穴的话支撑着彭程,支撑着他有那么一天,没去暗场,在路过旁边的汽车修理厂敞开的修车棚时,他看见了一个比小冰箱小很多很多的小设备,就是那台设备,又给了他一次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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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个差不多一米高的小机器,形状像是个迷你版的小冰箱。彭程看见它的那天,一个穿了身深蓝色劳动服的男人就坐在它前面的塑料凳子上,那男人脏兮兮的手里攥着几个钢镚儿。那男人大概一米八多的身高,他正一个一个往小机器里放钢镚儿,每放一个都要含下腰身。手里的钢镚儿放完了,他在机器的界面上,那些个漂亮的水果里选上一个,或者有时候选上几个,小机器便转了起来。
这一切,彭程再熟悉不过了,那定是个迷你版的小猫机。他站在那男人的身后,男人选的水果最终没有出现,那些个钢镚儿便再也不会蹦出来了,他回过头看见彭程,无所谓的笑了笑,站起身朝着旁边破旧的半截美走了过去。
小伙子手插进了兜里,握住了他本来准备买烟的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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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事都有个开始,靠着十块钱,彭程雄起了。
小设备的输赢少,忙活了小一宿,他收益却甚大,他有二百块钱了。这二百让他觉得他八成是要火了,于是他拿着钱,班也不上了,饭也不吃了,而且睡意全无。
他杀进了暗场里,二百进去,出来变成两千。
那一刻,彭程深吸了口气,又玩命的吐了出来,呛得自己猛烈的咳嗽。他有种感觉,恍惚间才有的感觉,他觉得他八成是赌神,十块钱呀!两千!小伙子仰天闭眼,微微的露出了笑容。
不可一世!
彭程终于又看不清自己了,他需要一次更大的失败才能让一切停止下来。请不要担心,那个更大的失败,从他赌博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会来,只是什么时间来,怎么个来法儿的问题。
彭程太认真了,废寝忘食,不务正业,那赢钱的刺激像*一样让他没有睡意,不知疲倦。于是很快彭程就迎来了,抱着他再一次回归地面的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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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概率的问题了,赌得越多,摊上输钱的机会自然是要越多,但他甚至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概率,他只要是赢了那一次,从十块钱到两千,那之后每一次尝试,注定都是输。
彭程也曾怀疑过,是不是那一次太神了,把自己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光了,所以之后才会如此这般,像丧家之犬一样。但很快他就否定了这个念头,他自信的认为,他那颗极端聪明的脑袋瓜子,是能够战胜电脑的,因为电脑只是计算,而他,还会思考。
猫机那东西定有规律可循,彭程坚信这一点,只是他还没找到那到底是什么规律,所以他反复的去尝试,一次次提出假设,再拿着钱去暗场里论证那些假设的真实性。每一次论证都是真金白银实践出的真理。
总要付出代价的,彭程明白,所以他并不觉得惋惜,唯有面对贝贝时才有些心疼。
今天他又输了钱,所以他没敢跟小敏说自己没吃没喝要饿死的话。虽然没说,可是他也是真的要饿死了!饥肠辘辘的等到了晚上,小敏也没来看他。眼看着天边的云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