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视线里已经一片昏黑,春归发觉自己身陷在一个怀抱里,那怀抱的气息是她熟悉的也足够让她安宁,她仍然一动也不想动,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睁着眼,整个白昼显然都已经过去了,她能够听见窗子外头小声了不少的蝉鸣,孤灯亮起的那一点火光时而就晃动一下,隔着帐子看恍恍惚惚,春归还觉得有些口渴,但她就是不想动弹。
但从背后搂着她的人却知道她已经醒来了。
他在她的耳畔呵了口气:“饿了没?想吃些什么,我去做给你?”
春归懒懒的翻了个身,趴在兰庭怀里,声音有些闷闷的:“没饿,不想吃。”
这个答案极其出乎兰庭的意料,他觉得春归倘若没有胃口一定
是生了病,便去试她的额头,就见怀里的女子抬起她黑幽幽的眼:“我没觉不适,就是累得慌,心里也犯堵,主要还是心里觉得犯堵。”
她到底是坐起来,盘着双腿耷拉肩膀:“迳勿是从几时便洞悉了刘氏的动因?”
“我锁定刘氏便是凶手后,想到她应当是知悉了胡大夫乃庸医并正好误诊过急腹症一事,正是因为她知道这一件事,所以才能想到利用这点行使杀人计划,经过察问董大,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我便在想,刘氏那时应当还没有对费惠动杀机,那么她为何打听胡大夫的为人?”
春归有些明白了:“迳勿是想到了她在心疼费聪替费厚承担那笔诊金。”
“但刘氏隐瞒了她察知的事,她并没告诉费聪胡大夫乃庸医,费聪是直到费惠遇害,才开始对胡大夫动疑。我又分析刘氏的心思,终于确定她心怀恶毒,她寄望费厚的病情会被耽延拖到药石无医地步,她不愿让费厚成为费聪的负担,但费聪在费惠身上的花耗更多,甚至不会因为费惠被选为娄家雇工,嫁人之后就断绝给养,所以我就知道了刘氏的动因,没有多么复杂,就是因为财利二字。
刘氏起初为了脱罪,不惜谤毁她已经死去的小妹的名声,说明她骨子里着实极其自私凉薄,财利在她心中居于首位,为此她甚至用勤俭的教条变相苛虐她自己的子女,而一个利字,也包括了她自己的名声。我看刘氏虽然节俭,但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他们一家的衣着虽然破旧却并不邋遢,这些都说明她的性情极度要强,她很在意别人的看法,她的贪慕虚荣并不表现在锦衣华服的修饰上,她也并不具备这样的财富条件,但她爱名利,她给自己设定了勤劳节俭的人格,她极其享受邻里对她的赞誉,踏实能干,贤惠孝顺。”
春归有气无力的点点头:“所以迳勿才故意败坏她的声名,激得她为了自辩,如实招供罪行。”
“这世上,人心最大的恶莫过于行恶而不自知,刘氏就是这样的人,她并不觉得她毒害费惠有什么不对,在她看来费聪的钱财理当属于刘家,因为费厚并是个称职合格的父亲,费聪既是她未来的女婿,就该孝敬她,把外家同时也是妻家当作唯一亲族,费惠虽然也是她小妹的骨肉,但费惠是女子,刘氏对女子有她自己的认定,那就是不该成为家人的累赘,更不应该成为刘家人的累赘,所以她认定费惠不孝,该死,她把自己视为家长,她对费惠一点也不疼惜但她认为她有资格惩处费惠,虽然她清楚一旦罪行暴露她会受到律法的惩罚,但她并不认为乡邻们,她的父母和子女甚至包括费聪也会认定她罪有应得。”
兰庭摇头,却不叹息:“刘氏心肠的确恶毒,费聪兄妹着实无辜,但一切真相大白,刘氏也终于明白她无法得到世人的宽宥,没有人同情她的‘逼于无奈’,她其实什么都没有保住,她所在意的一切都将失去,等待她的不仅仅是极刑,还有众人的指责和鄙恶,她也算受到了惩罚。”
这是兰庭看出了春归心情不佳的缘故,以他的方式给予安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