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复帝的令旨是针对齐王、秦王、周王三个皇子,齐王往岭南,秦王去福建,周王下江浙,职责为监督政令,这着实是个十分宽泛的授职,如何行事该何行事就只看三位皇子的领悟,而考核标准也只有弘复帝心里清楚。
弘复帝是召见了兰庭,确定兰庭甘愿跟从周王前往南京,圣令才正式任命兰庭为副使。
“迳勿确定让我一同往金陵?”春归忽闪睫毛问得小心翼翼又犹犹豫豫。
兰庭顿觉不妙:“辉辉难道不愿随我前往金陵?若你担心外祖父因此又将奔波,大可不必。我早问过了外祖父的想法,老人家说这些年来在铁岭卫,两位舅父以及表兄表弟接触者多为商贾、兵丁,早已荒疏了经义制艺,科举入仕是无望的了,外祖父也不强求。外祖父有亲好故旧,正在金陵城,这回去正好走访,江浙商事繁华倒也更加益于舅父谋业。
轩翥堂虽说已离金陵数十载,不过金陵仍然为族业根基所在,这回辉辉正好随我一同拜面诸位族老,祭祖祠,登族谱。金陵乃赵门基业所在,人势对于外祖父再振家业当然会有助益,辉辉可不用觉得过意不去,矿务一类政事,我还多请教于外祖父,给予助益亦为情理之内在所不辞。”
这还真是苦口婆心的好番游说了。
春归睫毛忽闪:“我说过我不愿去么?我只是难以置信这么快就将动身。”
太师府里虽然已经不再有人成日里盯着她规行矩步,日子过得完全不存艰辛,但春归却是一个标准“心怀天下”的人,这么上佳的一个跟着兰庭一同见识江浙风情的机会,她若错过才是扼腕叹息。
兰庭把春归盯着看了好一阵儿,笑意像这季节越来越稀少的凉风缓缓才蕴漾眼底,他唇角刚刚一钩,就探过身去隔着几案轻吻春归的额头,全然不顾此刻他们并不在密蔽的室内,而坐于廊庑底,前头花草相傍的甬道上还有好些婢女正在候令,那眼角的余光一定不曾疏忽两位主人这并不算小的动作。
只听“哎呀”一声。
春归应声便伸手一推,同时侧过脸去。
一个仓促转过来的背脊,一个正看着他们两笑呵呵的女孩儿。
李琬琰几乎是被妹妹李华英拖着来了廊庑底,春归只见她一面通红的耳鬓,死活还是不肯正脸转过来看人的模样,急得李华英跺脚道:“姐姐这么惊讶做什么?在铁岭卫也不是没过见亲密无间的夫妻!”
春归瞪了一眼兰庭,但对大表姐的造作也确然几分堵心。
真要想规行矩步的避嫌,就不该在这时往她的居院硬闯,春归就不信没有奴婢告知大表姐兰庭此时正在斥鷃园,见到了原应避讳的事,更不该“哎呀”喊出声来,大表姐可不是养在深闺从没见过外男的姑娘,理应具备沉着应变的能力,拉着华英先避开就是了——夫妻之间的亲密值得大惊小怪,又不是撞见了苟且偷情的男女。
她这样惊怪,偏偏还被华英硬拖了过来,直到这时仍然扭捏作态……
春归深呼吸,止住,不能对大表姐
抱有成见,毕竟大表姐流放铁岭卫多年,应当包容。
“大爷还伫在这儿做何?”春归只能继续瞪视兰庭。
赵大爷被驱逐离场之后,春归才对李琬琰姐妹道:“是我冒失了,琰姐姐英妹妹勿怪。”
李琬琰终于才愿意转过正脸来:“春妹妹也确然……有失端庄。”
春归还没说话,李华英又急得跺脚了:“阿姐你说什么啊?表姐就是客气一句罢了,阿姐竟然还真责怪起表姐来,姐夫和表姐在自家居院里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难道还要规行矩步?明明是我们冒失了,无礼的是咱们。”
她也不管姐姐是个什么脸色,上前就扭了春归的胳膊:“表姐要怪就怪我吧,是我硬拉了姐姐进来,我和姐姐是听说过几日表姐夫和表姐要往金陵去,邀请我们一家同行,赶忙想证实这话真是不真?”
春归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华英头上挽的小鬏:“真,比真金还真。”
“这可太好了。”李华英捉着春归的臂膀直晃悠:“祖父从前是在金陵有过一任官,我们常听祖父说起金陵的风致人情,我早就心生向往了,可别说那时在铁岭卫,即便现今到了京城,我仍不敢想这么快就能够去见识见识那龙盘虎踞、六朝古都,江南佳丽地、风雨帝王城。”
那语态神气,生生地把春归都听得心头发痒痒及眼底了。
而李琬琰这时也不再执着于早前的窘事,两眼焕发光彩:“我也还记得江雨菲菲、十里烟笼,兰舟深入处,渔歌出芦渚……”
李华英身子一歪就扭住了自己阿姐的胳膊,笑得眉眼弯弯:“祖父说了在金陵任职时,阿姐才不过三岁,怎会记得金陵风致?阿姐跟我一样也是听祖父说起才生向往。”
李琬琰大是羞恼地瞪了妹妹一眼,忍了半晌才涨红着脸起身告辞,她们走出十多步春归还见李华英跳脚:“阿姐你拧我做何?”
菊羞这才凑过来压低声道:“奴婢瞧着李家大姑奶奶心思确然有些不正,也难怪老太太认为有机可乘了。”
李琬琰时常往踌躇园陪老太太说话,春归当然不会一无所知,只这事她既不好阻止更加没有阻止的必要,外祖家两位舅母都知道老太太和她之间的“过节”,自然是会告诉大表姐,就这样还拦不住大表姐偏偏要去献殷勤,春归又能奈何?
“这亲好也不是全然基于血缘,更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