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赐婚六皇子及晋国公府嫡女的诏书颁布,关于柴胡铺的樊家灭门惨案终于了有进展。
此日兰庭前脚才回太师府,没待他和孙宁、华霄霁等等门客面见商谈,顺天府一员吏役便紧跟着求见,说他奉的是施推官的差遣,相请赵修撰去一趟理刑馆。
兰庭到的时候却见陶啸深也在场。
施推官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不等兰庭礼见就拉了他的胳膊:“陶镇使好本事,终于察明桑株洲同伙里的一个死士吕鉴的真实身份,这就要审问此人,据桑株洲交待,吕鉴不仅参与执行暗杀冯莨琦的罪行,还听令将樊二灭口,樊大一家很有可能也是为他杀害,且陶镇使早已察实吕鉴与宋国公府的勾通来往,只要此一凶犯口供,就算罪证确凿!我便能请旨,将高家一应涉案人员逮拿刑问。”
兰庭看一看陶啸深,这位仍是一张铁板一样的面孔,全然看不出半点志得兴奋的神情,与施推官的喜形于色端的是截然不同,不过就是陶啸深淡淡一眼当作回应,兰庭就领会了他的意思极有把握撬开吕鉴的钉嘴铁舌。
论来柴胡铺平民百姓的命案,实在不够份量烦动锦衣卫审察,且还是配合刑讯并非掌握主审权,不过此案的疑凶却是宋国公府,且极大可能和锦衣卫正在审察的冯莨琦遇害案密切相关,所以皇上下令让锦衣卫配合顺天府刑讯也是合情合理,毕竟像施推官这样翰林出身的文臣,不大擅长问讯经过长期训练的死士杀手,也只有厂卫这样的特殊机构更加胜任。
“这件命案多亏迳勿察觉蹊跷才能逐渐水落石出,如今总算是到了关键时候,我想着迳勿也应当在场见证,且这些个死士狡诈多端,我还真没把握判断供诉的真伪,迳勿既深得闵公亲传,精通鉴人之术,当年稚拙之龄便能辅助太师公审断冤案,若得迳勿在旁协助刑讯,才算十拿九稳能令真相大白。”施推官抓着兰庭的手臂就把人往外拖,走到门槛前才想起落下了陶镇抚使,调转头去:“请陶镇使移步。”
兰庭眼看这位世叔又有被门槛绊倒之险,忍不住提醒:“世叔小心脚下。”
结果还是没免除一绊,好在兰庭及时掺扶,施推官才没摔倒。
不过他风风火火的行进速度并没被这一绊影响,都没站稳就开始运步如飞,走了二、三十步还不忘转头往后看,见镇抚使稳稳当当地跟在后头,他才放心一般,自以为小声地对兰庭说道:“我对厂卫之流一贯避之若浼,虽也听闻风评,有说高厂监和陶镇使不同于谗奸之党,总也是敬而远之,尤其亲眼目睹了陶镇使刑讯疑凶诸多手段,到底觉得大失仁道。”
兰庭无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陶啸深,却见他的嘴角几不可见的稍稍往上,难得竟莞尔一笑……
看来是并不在意施世叔的有所保留。
兰庭不由想起了祖父当年对他说起陶啸深的遭遇,原本也是书香世家出身的子弟,可惜七岁那年,就因奸谗媚臣谤害,他的父亲及叔伯皆遭冤杀,家中女眷不愿没为营妓,一齐上吊自尽了,陶啸深就此与兄弟手足离散,再不知一家人除他以外还有无幸存,被贩去哪家为奴,他本也是罪奴的身份,后经时来运转,为家主赏识认为养子,且很废了用心栽
培,他入锦衣卫原是不忘家仇,立志要向当年谤害父亲的奸谗媚臣报仇血恨,奈何他尚只是小小校尉时,仇家一伙人便失势服诛。
陶啸深在锦衣卫时的上官钱晡,当年任正六品百户,颇为赏识陶啸深,对他有提拔之恩,不过钱晡的性情十分阴毒狠戾,陶啸深得知钱晡意欲陷谤忠良,跪劝钱晡打消意图,结果钱晡恼羞成怒几乎没将陶啸深毒打至死,赵太师就是从那时开始留意陶啸深,认同欣赏他秉持公正不肯与奸谗合污的气骨,暗助陶啸深步步高升。
赵太师深知不能做到将锦衣卫彻底裁撤,那么最高长官指挥使若能为正直之士所居,持狱公正而无谤害之恶,那么朝廷百官至少不会受到锦衣卫的陷害。
庆幸的是陶啸深虽然职权益重,坚守准则并无更移,而弘复帝又确然是个仁德宽厚的君主,如今的厂卫已经不像代宗、光宗时期那样让人闻风丧胆了。
又说兰庭跟随施推官到了刑狱,只见吕鉴已从牢房提出锁缚在院中的十字架上,自是蓬头垢面满身血污,他身量魁梧,豹眼环睁,虽为阶下囚却全无颓丧,仰面傲视着因为运步如飞而气喘吁吁的施推官,以及神色冷竣让多少人望而生畏的堂堂镇抚使,至于自己……兰庭觉得恐怕根本就没被这个死士放在眼里。
锁缚吕鉴的刑架想是特制,不让他脚踏实地,他只能踮着脚尖站立,想是已经有些时候了,故而兰庭看得出他膝盖以下的腿胫已经颤颤巍巍,因为是在烈日底下曝晒,也早已是大汗淋漓,汗水流进伤口的灼痛感倒没让吕鉴皱下眉头,反而让施推官感同身受一般,很觉不寒而栗。
施推官根本没有耐性四平八稳坐在廊庑底下审问,他也不嫌热,陪着吕鉴一齐曝晒,好心好意的劝说道:“早些如实交待认罪供出主使,少受多少皮肉之苦,你的同伙可都已经招供了,你就算冥顽不化也是徒劳无益。”
兰庭几乎没忍住出声提醒,但已经晚了。
施推官话音刚落就被囚犯一口浓痰唾面,好在他虽说常被门槛绊倒身手却还灵活,闪身躲开了这一唾。
“堂堂儒学之士,想不到却和厂卫之流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