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不是。”
楚熠看见沈姝眼底一闪而过的疏远,凤眸一凝。
他剑眉微挑:“你在想什么?莫非……你以为我会默许你兄长的计划,让他去做父皇的药引不成?”
被说中心事的沈姝:……
“你当真这么想的?”
楚熠将手负在身后,脸色顿时冷得骇人:“你竟把本王当作和你父兄一样的人了?”
沈姝因冷意,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家父……家兄?”
她不明白,熠王为何突然提起她的父兄。
楚熠看着她,淡淡道:“在云疆时,沈长史遇事处处瞒你,更将你送去横川。而沈抱石此番亦趁你昏迷不醒,入宫自陈身世……险些送命。本王与你相识一场,自然知道你最不愿至亲欺你瞒你,若本王此番真遂了你兄长的请托,岂不成了你最厌之人。”
沈姝听见这话,身子一震,心中登时五味杂陈。
楚熠在她面前,已经许久不曾自称过“本王”。
此刻他虽然板着脸,周身弥漫着不悦的威压。
可是,却让沈姝心中那根打从醒来就绷紧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他懂她。
这样的认知,如一股暖流在沈姝心底汩汩淌过。
忽然之间,她想起方才正殿里洒落一地的药汁。
它们的气味和颜色像极毒药,却不是毒药……
一时间沈姝仿佛明白了什么。
她上前一步,伸出手轻扯楚熠的衣袖,轻声问道:“那些药汁,不是方子上的毒药,哥哥看着也像不知情……莫非都是殿下安排的?”
楚熠垂眸,看着沈姝捏紧自己衣袖的小手,佯装板着的冷脸,再难为继。
“嗯。”他淡淡道:“你昏迷之后,抱石兄冲动进宫,直接禀明母后,甘做父皇药引,我强拦不成,只能让暮和配制一味假药出来。”
虽只是寥寥几句,沈姝已经能够想象,在这短短三日里,对楚熠来说,究竟经历了什么。
宫里有哥哥请托皇后出面,前朝又有众多朝臣施压,还事关皇帝生死……
在这样情势下,楚熠非但没遂了哥哥的意,还让暮和配制假药……
这都是站在她的角度,在为她考虑,顾念着她的想法。
沈姝思及此,想到方才对楚熠的猜忌,已是羞愧至极。
她耳尖红透,赧然认错:“是我错怪了你。”
楚熠见她不再误会,唇角不禁往上扬,却刻意抿平,淡淡嗯了声,又道:“虽是暮和配出的假药,却也有几分毒性,抱石兄身子本就虚弱,是以方才在大殿中,我才会将药碗击碎。”
言语间,状似不经意解释了方才正殿里,他与沈晋明的冲突,以免小姑娘误会。
沈姝这才恍然,她在正殿门口看见的那幕,究竟是为何。
在她心底,对楚熠不由更生出几分惭愧和感激之意。
沈姝非常明白,在皇帝昏迷不醒,身子每况愈下之际,楚熠能做出这样的决断,有多不容易。
她抬眸看向楚熠,不再有所保留,自告奋勇道:“殿下,让哥哥做药引委实不妥,我可以……”
楚熠凤眸微沉,不待她说完,直接打断:“抱石兄不行,你更不行。”
他说着,袍袖轻拂,修长的手指从袖中翻转出来,切在沈姝的腕侧。
“你脉象虚浮,显然余毒未清,你这身子莫说做药引,若再这样逞强下去,都要撑不住了。”
沈姝不曾料到,堂堂熠王殿下也会岐黄之术,
“我哪有……”那么弱。
只是,她反驳的话还没说完,只觉手肘一紧,脚下一空,天旋地转间已被楚熠按坐在了殿中的扶手椅上。
“还说没有,你这脉息可骗不了本王。”
楚熠两手撑在椅侧,看着她,脸色重又回到先前的肃穆威严:“我叫飞云先送你回去,好生歇息,其他的事我自会处理,无需你操心。”
说着,他侧头就要唤人进来。
沈姝自是知道,这次醒来以后,她的身体不同于以往。
此刻,她腿脚的麻木,虽然比醒时轻了许多,可那股从骨头里透出来的虚弱感,却不曾减弱半分。
自始至终,她只是凭着一腔要救哥哥的孤勇,硬撑而已。
如今,见楚熠要送她出宫,情急之下,沈姝伸手掩上楚熠的唇,焦急道:“皇上身子等不了太久,皇后娘娘和朝臣也不会让殿下再拖延下去,我身子虽然虚弱,却天生不惧毒药,既然先帝药方上说白氏嫡裔之血能为药引,用我的血才是上策。”
沈姝的手指覆上楚熠的唇畔,刹那间便令楚熠像被点了穴似得,怔在那里。
楚熠转头,原本肃穆深沉的面容,如初雪般微融,而那双剑眉却又蹙了起来。
“抱歉……”
沈姝意识到不妥,忙收回手——
小手却被楚熠温暖的大掌抓在手心里。
“手这么凉,还在逞强。”楚熠沉声低斥。
这样的距离,和手上传来的温度,让沈姝的心跳,不觉间加快。
“我、我身子中毒以后一贯这样,无妨的,很快就能好,可、可以做药引。”
沈姝磕磕巴巴说着,澄澈的杏眸眨也不眨看着楚熠,带着恳求。
楚熠凤眸闪过一丝无奈。
他知道,不解释清楚,这小姑娘很难安心,便低声解释道:“你昏迷以后,我命人彻查仁寿宫,从太后浴房里搜出几枚特制的香丸,这三日,暮和总算窥得一些玄机,相信不日便能找出救治父皇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