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心里早有准备,是以,对于太后突然“点名”,并不觉得意外。
她很清楚,现如今的情势,太后和太子忌惮熠王,不敢硬来,必会拿她开刀。
沈姝抬眸朝楚熠看去——
眼见他神色骤冷,生怕他会因为自己一时动怒,做出鲁莽之事,惹人诟病。
沈姝紧了紧袖中的玉匣,压低声音道:“殿下莫要动怒,既然咱们已经得了药方,该全力救治皇上才是。本来我就要救治皇上,如今不如将计就计,先进宫里去,趁他们不备,把皇上救醒……”
这话让楚熠剑眉微蹙。
他非但没有应下,反而给沈姝一个噤声的眼神。
“太后打算如何救治父皇?”楚熠抬眸看向太后,淡淡问道。
太后始终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毕竟,此时此刻,楚熠手里的剑,还指着她的心口。
她慢声说道:“昨日太医院李家进献了一张药方,是前太医院院使李唯忠生前留下的,按药方所述,只有用白氏嫡裔之血才能救治你父皇……”
她说着,意有所指道:“此事昨日京城闹得沸沸扬扬,哀家还专门使人去熠王府告知于你,让你带安定县主入宫,熠王难道不知情么?”
沈姝心里一凛。
太后还真是硬刀子不行,换软刀子上。
虽只是平平一句问话,却挖了个大坑。
倘若熠王回答“不知情”,太后定会当众诟病他,不关心皇上,不顾皇上死活。
倘若熠王回答“知情”——
“本王自然知情。”就在沈姝思索间,楚熠已经开了口。
沈姝心下一沉。
果然,太后不可置信道:“你既然知情,不将安定县主送进宫里,反带她跑到这儿来……这是何意?”
“难不成……今夜你来帝陵,抓捕逆党是假,妄图藏起安定县主才是真?”
说到此,太后手抚心口,痛心地问:“熠王啊熠王,你究竟是心疼安定县主,舍不得让她放血……还是……还是根本就不想救你父皇?!”
她的话,虽是询问的语气,却毫不掩饰质问之意。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沈姝身上。
夜色深沉,原本并没有多少人,认出女扮男装的沈姝。
然而此刻,经过太后两次暗指,在场所有人,全都认清了站在楚熠和楚湛中间的人,便是女扮男装的沈姝。
即便沈姝心里早已有所准备,乍被这么多人注目,还是难免有些心慌。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察觉到她的动作,楚熠“唰”的一下收回长剑,伸出大手将沈姝密密实实护在身后。
他高大的身影,和周身凛冽的威势,犹如一个港湾,隔绝掉了所有人打量的目光。
让沈姝感到无比心安。
楚熠抬眸看着太后,不客气地道:“李家算什么东西?先前父皇明明中了蝠鸟之毒,却被李成仁诊为风寒之症,此事多亏被安定县主勘破,才让父皇幸免于难。”
“李成仁已死,在本王看来,他究竟是误诊,还是有意隐瞒父皇病情,尚且存疑。”
说到此,他顿了顿,淡淡扫视一圈,又道:“父皇昏迷之前,钦定安定县主为他疗疾,还命太医院上下供县主驱使,想来那时父皇已对李家起了疑心。如今李家进献药方,动辄便要安定县主的命,李家这张方子,究竟是要救父皇,还是被人授意要害父皇,想必太后心里有数。”
楚熠向来惜字如金,今日难得当众说出这么多话。
再加上,这些话寥寥几句,便将皇帝、李家、沈姝三者的关系,挑明讲得清清楚楚。
御赐沈姝太医院行走的圣旨,是皇帝昏迷前明明白白颁下的,做不了假。
倘若李家真没问题,皇帝又怎会让沈姝这个小小县主,去太医院执事?
事实摆在面前,在场诸位大臣,对于楚熠的话,不由得更加偏信几分。
是以,原本投在沈姝身上的目光,都默默转回到太后身上。
“熠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后锤着心口,痛心质问:“什么叫哀家心里有数?难道哀家还能害自己亲生儿子不成?!”
楚熠唇角嘲弄勾起,他再次抛出一剂猛料:“害没害,本王不清楚。本王只知道,父皇昏迷那日,太后是最后一个单独与父皇同处一室之人。父皇此番昏迷究竟是毒发所致,还是另有隐情,也只有太后最清楚。”
这话犹如一记巨石投入静湖,登时在众人心底掀起轩然大波。
承恩公府庶长子疑与刺杀皇帝之事有关。
承恩公府密道直通太子东宫。
这两件事,已经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
现如今,熠王又说皇帝昏迷前,只有太后一人在场……
这一连串的事情摆在眼前,只要有心人稍加思索,便能将其想个通透明白。
在场大臣们惊疑不定将目光在太后和熠王身上来回打量。
熠王是大周出了名的端肃知礼之人。
现如今在太后面前,他非但不尊称太后一声“皇祖母”,就连见礼都无。
可见,熠王这是打心底把太后给怀疑上了。
俗话说的好,凡事皆有两面。
众人看见熠王对太后的态度,无非只能猜测出两种结果——
要么是熠王拥兵自重、妄图夺嫡、狂傲自大。
要么……便就是太后和承恩公府真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碰触了熠王的底线。
可不管哪种可能性,都绝非是站在这树林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