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带着高高在上的淡漠和俾睨。
此时此刻,沈姝再度听见,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明明……前日她才又见过这声音的主人。
虽然进京以后,她只见过那人两面,却……印象深刻。
老瑞王妃。
是老瑞王妃的声音。
这个声音,和脑海里浮现的那句话,竟盖过了沈姝乍见到那个明黄身影的震撼。
沈姝转头,看向楚湛,眼底带着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防备。
她挥手让飞云和绿桃退出房间,这才不动声色问道:“你带我来,究竟要看什么。”
因着一侧脸上的伤,楚湛没有回头,也就没有发现沈姝的神色有异。
他压低声音回答:“那男子是当今太子,熠王的亲大哥楚信,更是‘前世’的皇帝,也是最后被你刺死在太极殿的人。“
“所以,他是‘前世’一切的幕后主使,是我的仇人,是吗?”沈姝古怪地问。
楚湛点了点头。
沈姝见状,杏眸微凛。
“前世”是老瑞王妃,在这间房间,给她指认了仇人。
而今生,则是楚湛,在同一个房间,给她指认了仇人。
这样的巧合,让沈姝实在很难不多想。
就拿“前世”来说——
若她与楚信之间,有血海深仇,无论如何她都要杀掉他。
那瑞王府呢?老瑞王妃亲口带她来此,告诉她仇人是谁,又让人教她身手和药草之术……助她杀了皇帝。
这又是为了什么?
沈姝想到当初在云疆城外,率军兵临城下的国师,再想到狠厉跋扈的老瑞王妃。
她甚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前世’究竟是报了仇,还是被人利用,做了一把杀人的刀?
“你专程带我来此,让我看太子一眼,究竟为了什么?”沈姝索性直截了当问道。
楚湛唇角勾起一抹笑,却因为扯痛另一侧伤口,瞬间变成了僵笑。
他抖开折扇,掩住半边脸:“如今你总知道,我为何一直没有告诉你了吧。
因为就算你知道了,也无能为力。他是大周朝太子,更是以后的皇帝。
所幸,此生你父兄家人皆安好,与他之间并无血海深仇,无需再孤身一人找他报仇,不若与他、与熠王保持距离,明哲保身、隔岸观火,岂不更好?”
这话让沈姝觉得有些意外。
毕竟在她“看”到的“前世”里,老瑞王妃极有可能把她的复仇之心,当作了杀皇帝的工具。
而现如今,楚湛却让她“远离”。
这让沈姝方才在心底升起的戒备,稍稍消散不少。
“我身上流着药王谷嫡裔的血,总有一天会被用去做药引,即便想避,也无从避开。”沈姝苦笑着说。
楚熠摇了摇头:“药引无需送命,只是放血而已,无论谁做皇帝,对于你来说都是无碍。不管哪个皇帝,都不会傻到要杀了你。所以,不卷入他们的纷争,对你来说才最安全。”
他说着,顿了顿,把声音压得更低:“昨夜经过慕华园之事后,今日一早太子便被太后召去了仁寿宫,如今他与萧晴初一起出来……想必,太子已经得到太后的认可。
太后此生唯一的执念,便是要让萧氏长房嫡女做大周的皇后。萧晴初是长房嫡女里,唯一适嫁之人。这也就是说,萧晴初嫁给谁,谁便是太后和萧家鼎力支持的储君。”
沈姝听见这话,心下一沉。
难怪萧晴初在仁寿宫里做出那样的事,太后也不过禁足了事。
更难怪,昨夜慕华园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萧晴初今日还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继续进宫请安。
若来日萧晴初当真成了太子妃,成了未来的皇后,那这梁子怕是结大了。
冷不丁,沈姝似想到什么,赶忙问道:“既然太子才是幕后指使,那大护国寺和太极殿那夜,下毒之事……”
楚湛半遮住脸,转头看向沈姝,一双桃花眼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意有所指道:“他从出生就是钦定的太子。现如今皇帝才不过天命之年,春秋鼎盛,万不会轻易退位。而熠王战功赫赫、威望极高,更是皇帝的忠实拥趸。
太子之位并不安稳,为能尽早上位,有的人总是要搏一搏……
虽然今生的一切,与‘前世’差距甚大,可只要有了太后和萧家的支持,太子的储君之位,就和‘前世’一样稳如磐石。熠王……只凭着军中那些威望,名不正言不顺,除了造反,很难扳倒太子。”
说到此,他加重了语调:“这种时候,你更不能与熠王走得太近,以免引火烧身。”
沈姝闻言,眉头深蹙。
她自动忽略楚湛的最后一句话,疑惑地问:“太子下毒之事,你为何不去告诉皇上?若说出来,太子便再没机会当皇帝了吧。”
楚湛“嘁”了一声。
“告诉?如何告诉?”
他荒诞地问:“告诉一个父亲,你亲生儿子要你的命?更何况,那人手脚极干净,从不曾与云疆有丝毫的瓜葛,更不会与那些毒草有关联,你觉得,皇帝会相信我么?”
“那也可以去告诉熠王。”
沈姝信心十足地道:“熠王……肯定会顺着线索查,他会有办法的。”
莫名的,沈姝对于楚熠的信任,远超于眼前这个不怎么可靠的小王爷。
楚湛听她主动提起熠王,还是如此信任的语气,他抿直了唇。
“昨夜我已经告诉他,查不查得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