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听他说这些话,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却一时想不到哪里不对。
唯一可以肯定的——
便是沈家“前世”的祸事,皆因她而起。
“既然,他们要的是我,只要我这条命没了……”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楚湛打断:“现如今你已经只身一人来到京城,与云疆沈家彻底分割开来,只要你活着,他们未必会死,可若你死了……他们必死无疑。”
这话教沈姝打了个寒颤。
她垂下眼眸。
死,不能死。
活,却被当做药引而活。
她不免想到,当初熠王去云疆,是被圣人派去收集云疆百种毒草。
而云疆百种毒草,本就九转还魂汤的必备材料。
再加上,大战未捷之前,今上便已经颁下圣旨,赐她县主身份,赐她县主府邸,还让她常住在京城。
如今想来,也不过是……养支活灵芝而已。
楚湛见她情绪倏然变得低沉,屈指轻扣桌面:“你换个角度想想,便能发现,事情没有你想象那么遭。”
沈姝抬眸,询问看向他。
楚湛站起身,两手撑着桌面,一双眼眸含着朗然的笑意:
“他们需要的,是你的血,而非你的命。如此,他们便不会轻易杀了你。他们知你最重家人,为免你想不开,更不会轻易动你家人。如若不然,必是个鱼死网破的下场。你是白家嫡裔仅存在这世上的唯一血脉,若你死了,他们的命,也便续不成了。”
说到此,楚湛对沈姝眨了眨眼:“如此想来,在这京城里面,你这个安定县主比起我这个诨名在外的小王爷,都要自在。人活一世,最重要的是开心,今朝有酒今朝醉,其他的交给天意,和我这个贵人便是。”
这话听上去——
还别说,果真是这个理儿。
可是……
“既是如此,为何前一世,他们会对沈家痛下杀手?”沈姝疑惑地又问。
楚湛的笑容,有瞬间凝滞。
他眼眸微闪:“我认识你的时候,已然是你进了京城以后。这其中的缘由,我便不知道了。想来云疆的权力之争恐是其一,再者,前世听你说过,你父亲极是护短,将你藏起来,未尝没有惹怒对方……”
这话说的含糊,却教沈姝敏锐想起,先前她在云疆经历的种种。
她差点忘记,赵司马的背后,还有国师的影子。
思及此,沈姝看向楚湛的目光,不觉变得疏离起来。
对于她来说,“前世”她与老瑞王妃、甚至是瑞王府之间的关系,十分扑朔迷离。
这位小王爷于她而言,并非是全然可以相信的盟友。
楚湛发现沈姝态度的转变,唇角噙了一抹苦笑。
“总之,你信我也好,不信我也罢,我这辈子万不会做一件对你不利的事。今日,我把自己知道且确认的部分,全都告诉了你,只盼你能在这京城里,不再畏首畏尾,活得肆意一些。”
这话楚湛用了十足诚意。
沈姝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朝他福身一礼:“多谢小王爷提点,来日若有机会,定当报答小王爷的恩情。”
这话说的客气有礼,却不是楚湛想听见的语气。
他长叹一声:“走吧,出来够久,宴席怕是要开始了,今日的热闹,可不比平常,错过就太可惜了。”
说完这话,他负手走在前面,像来时一样,引着沈姝往上席走去。
*
楚湛带着沈姝,左拐右拐,来到水榭的西侧。
因这次花宴带有几分相亲性质,年轻人的席面并不安排在水榭里头,而是在水榭西侧花木环绕的曲水之处。
宾客不分男女,可随意分坐在曲水两侧,高高矮矮的灌木,又将曲水分割成相对独立的空间。
每个空间里面,约只能坐两三对人。
除开各自面前的矮几上放着美味的食物,更有盛满美酒的觞从曲水上游,浮水徐徐漂下来。
极尽雅致,也极尽奢华。
沈姝跟在楚湛身后,刚走进曲水流觞的场地,便引来众多打量的目光。
相比起先前她初来乍到的拘谨——
如今得知大半事实的沈姝,既然知道她的命在九五之尊眼里,极其珍贵。
便不会再每日心惊胆战,怕触怒谁连累家人。
因此,沈姝面对那些探究打量的目光时,脚步都不觉变得轻快和自在许多。
“云灵在那里。”楚湛朝曲水下游抬了抬下巴。
沈姝看过去,就见自家丫鬟绿桃,和云灵郡主的贴身丫鬟吉祥,正站在僻静的角落四下张望。
她淡淡一笑,不待楚湛引路,便自顾自朝她们走了过去。
楚湛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清风朗月般的面容,不禁也挂上几丝笑意。
然而,他们所不知道的是——
这一幕好巧不巧,落进刚刚才从水榭里出来的楚熠眼中。
楚熠的目光,紧锁在沈姝身上。
这些日子不见,于他而言,仿佛有几辈子没见一样。
他从不曾想过,会如此在意一个女子,更远胜于他的兵书,以及父皇派给他的那些皇差。
几乎是下意识的,楚熠迈开脚步,朝着沈姝的方向走了过去。
然而,还没走几步,一个穿着天青色蜀锦春裳的身影,笑着拦在他的面前。
“熠王表哥,你去哪里?祖母让我好生招待你,你可不许偷溜,否则祖母会怪罪我的。”
是萧晴初。
楚熠的凤眸,漠然扫过她的脸,棱角分明的面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