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起来,郑皇后也真是个可怜的,不称孤家寡人,却也与孤家寡人无异了。
本以为如今郑皇后身陷西掖,只怕没人来接她了,何况,她这次还是没有得到宫中应允便进宫的。却不想,到得宫门处,却早已有人领着一顶软轿侯着了,来接她的人,她也识得。
“小江公公,怎的劳你来接?”这小江公公是魏俨的徒弟,管魏俨叫师父的,正是在紫宸殿,也就是陛下跟前当差。
那小江公公手中拂尘一甩,打了个千儿后笑眯眯道,“世子夫人哪儿的话,奴才能伺候您这样的金贵人,是奴才的福气。再说了,这都是陛下吩咐的,世子夫人千万莫跟奴才客气,否则,奴才怕是要折寿了。”
这些能在主子跟前得脸的内侍,哪一个不是能言善道,裴锦箬听罢,欠了欠身,便是从善如流矮身进了软轿。
软轿沿着夹道晃晃悠悠而行,过了中线,往西侧而去。
裴锦箬挑起帘子往外看去,虽然还是一样的红墙碧瓦,却渐渐破败斑驳。西掖她从未来过,但既是冷宫所在,必然荒僻。
约莫走了两刻钟,软轿缓缓停了下来,落在了一处宫门前。
绿枝将裴锦箬从软轿中扶出,抬起头来,便见得前方宫门紧锁,有四名禁军把守在宫门前。
小江公公上前去,亮了一方令牌,那几名禁军便是抱拳行礼。
“奉陛下之命,送靖安侯世子夫人进去探望皇后娘娘。”
有令牌,又有小江公公亲自护送,这些禁军自然不敢拦阻,只是神色间,却略有些不自在,面面相觑片刻后,当中一人这才道,“小江公公,方才,皇贵妃娘娘进去探望皇后娘娘,尚未出来。”
皇贵妃?裴锦箬和小江公公都是一怔,互相对望了一眼。
皇贵妃如今代为执掌凤印,这后宫之中,自然来去自如。
只是,也不知道她此时来西掖,是为了什么。
裴锦箬知道,皇贵妃这人,与萧綦这个儿子很是相似,至少表面上都是再过纯良不过,从未与人红过脸的。
谁知道,才走进宫门不远,便听得殿内一阵吵嚷哭闹之声。
而殿外,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小江公公和裴锦箬都不由得驻了步,对望一眼,不约而同敛了眉心。裴锦箬蓦地转头看了小江公公一眼,小江公公心领神会,便是疾步退出。
裴锦箬深吸一口气,才又再迈开了步子,此时,却已是沉定如常。
越近大殿,吵嚷声更大,刚走到石阶下,便听着一个尖利的嗓音喊道,“救命!救命啊!皇贵妃,皇贵妃刺杀皇后娘娘了.......”
“来人!给本宫按住她!堵了她的嘴,看她还胡说八道!”后面这气急败坏的,正是皇贵妃。
下一瞬,一个人影收势不及,几乎是从帘内摔跌出来,然而,她顾不得其他,又是匆忙爬起,便又继续跑。
帘子又被掀开,三四个人一道挤了出来,有内侍,也有宫女。看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竟都朝着早前扑跌出来的那人抓去。
“素英姑姑?”避无可避,电光火石间,裴锦箬已心绪百转,却是惊呼着喊了一声。
就是这一声,如同平地一声雷,让众人皆是一僵。
早前扑跌出来那人一身狼狈,身上的衣裙被尘土和血渍污遍,一头乱发,仓皇抬眼,可不就是素英吗?
见得她,素英本来仓皇的面容之上登现喜色,犹如瞧见了救命稻草一般,便往裴锦箬这处急奔而来,一边跑,一边喊道,“世子夫人,您快些!快些救救皇后娘娘!皇贵妃......皇贵妃刺杀皇后娘娘,还要杀奴婢灭口!”
裴锦箬的出现,全然在众人意料之外,那几个追着素英出来的内侍和宫女怔住。
待得听见了素英的叫嚷声,那几人才回过神来,便是咬牙狠道,“胡说八道些什么,看不撕烂了你的嘴。”说着又扑了过来。
“住手!”一先一后两声呼喝,一声出自裴锦箬之口,另外一声,则从殿内而来,皇贵妃正娉娉婷婷从殿内转出,瞧见裴锦箬时,似有些诧异,却还是从容不迫,“居然是晙时媳妇儿,今日怎的进宫来了?专程来探望皇后娘娘?”
裴锦箬上前,蹲身敛衽,“臣妇见过皇贵妃娘娘。”起身后,便是急道,“方才,听素英姑姑说,皇后娘娘可是伤着了?”
皇贵妃目下几闪,“是啊!不慎伤着了,沉香,还愣着做甚?还不快些去传御医来?”
边上那个宫女才好似如梦初醒一般,匆匆应了一声“是”,快步而去。
皇贵妃笑着上前道,“方才一时慌了神,竟是疏忽了。这素英好似也被吓傻了,有些神志不清,本宫瞧着,还是将她带下去的好,别让她不小心伤着你。”
素英就伏跪在裴锦箬身旁,一听这话,下意识便往裴锦箬身边靠了靠,仓皇道,“世子夫人,皇贵妃想要杀奴婢灭口,您一定要救救奴婢,救救皇后娘娘。”
“晙时媳妇儿......”皇贵妃笑着唤道。
裴锦箬却是屈膝道,“娘娘,臣妇并不知出了什么事,不过,既然皇后娘娘伤着了,现在最要紧的,该是皇后娘娘的安危才是。”
皇贵妃的神色一冷,“方才,本宫说了,这奴婢神志不清,还是先将她带下去,免得再伤了你。”
这个“再”字,用得绝妙。裴锦箬翘起嘴角,笑着,不再言语。
这沉默,落在皇贵妃眼中,自然是另一番意思。
眼中极快地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