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没有等到自己的父亲,此时太阳已经下山,她脚尖抵着地上的青砖,一副心事沉沉地样子。李攸烨知她一时半会恢复不了记忆,便也不急,人能够平安回来比什么都重要。
她坐到她旁边,不忍心见她皱着眉头,于是宽慰说,“你爹爹或许有要紧事要同我父皇商议,所以耽搁晚了。要不然你先到我宫里等着吧,先吃点东西,我会派人馐刈,等你爹爹出来马上过来通报。”
“可是再晚宫里就要关门了,我们到时候就回不去了,娘亲还……”到这里她忽然止住了,似乎觉得没必要跟她说太多,又低头踢地上的小石子了,“总之,我一定要等到爹爹。”
李攸烨笑了笑,在她看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于是说,“这个好办,我派人到宫门口说一声,让他们晚点关门就是了。你要是怕你娘担心的话,也可以让人回家通传一声。不会回不去的。”
她侧头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李攸烨怀疑自己先前没有给她留个好印象,所以她才拒绝自己。无奈地看着脚下零落的松叶,忽然灵机一动,扭头说,“我宫里有很多别国送来的花,旁人见都没见过的,你想不想去看看?”
她果然来了兴致,也转头看着李攸烨,“是吗?都有些什么花?”李攸烨微笑,便说了一些珍奇花卉的名字,她听得眼里绽出光来。
“怎么样,你要不要去看?”
她瞅瞅御书房,又瞅瞅她,抿着嘴,十分为难又十分想看的样子。由她的反应,李攸烨已判定她必然不会拒绝这等诱惑,心中既定,便故意说,“你要是不去,我可就走了。错过了今天,以后可永远都看不到了。”说完起身装着要走的样子。
“哎,等等!”不出所料,她刚走了没几步,那人就把她唤住了,支支吾吾了几声,才直言说要跟她去看花。她妥协的时候脸色微红,想是对自己前后不一的态度难为情。李攸烨有些想笑,不想见她一分难过,于是快速地答应,引她往富宜宫方向而去。
她一直紧紧跟在李攸烨身后,一步也不肯落下,这让李攸烨想起小时候,她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跟的样子。那时候她总以为这样的时光会很漫长,长到她无需担心以后会发生的事,而今许多年过去,回头去想,却没有比那样的时光更短暂的了。
她们一直走到慈和宫墙外,从偏门进入,穿过一座雅致的扇形门洞直接便来到了后园。她口中的奇花异草便全在这里。
原来慈和宫的大火殃及了许多宫室,所幸后园离主殿较远,园中的花卉完好无损地保存下来。李攸烨下旨重修慈和宫,那些花卉留在原处多有不便,于是都被移植到了富宜宫后园,交由专人妥善料理。大概是经历过生死的考验,这些劫后余生的花比往日开得更艳,连李攸烨这种素日对花不怎关心的,都无法不为她们旺盛的生命力感到惊讶。也许她们比人更通灵性,预料到有一天她们会和自己的主人再次重逢。
这些花当年便是江后十分珍爱的,现在自然也无意外地受她青睐。李攸烨见她穿梭在园中流连忘返,仿佛一只穿花蝴蝶左顾右盼,不禁莞尔。忽然,她停留在一株黄蕊白瓣内透粉红仿若冰肌玉骨的牡丹花前,俯身轻嗅。暗淡的天光夺去了富贵花的一点颜色,她的垂青又为这朵花中之王增添了许多韵致。李攸烨忽然记起盛宗当年最爱的便是这牡丹。为此他曾经有过一段戏言,说,“牡丹天生富贵,明知花开太好会招人妒,仍旧开得雍容华硕艳压群芳。此花气度绝非寻常娇枝所有。”其时,世人频频对梅兰竹菊称颂,而在他眼中,唯牡丹不肯放低姿态,俯就于人,实是矜贵自持的典范。正因他如此喜爱牡丹,宫里人为了讨好他,便兴起了一股崇尚牡丹的风气。后来连他自己都厌了,下令宫人适可而止。
此时,望着那人在牡丹花前掩映生姿,她忽然明白了盛宗那段话的真正含义。有一种人的确生似牡丹,生就璀璨夺目的花枝,但却更易受风雨摧折。即便如此,如果将其放入芸芸众生,仍难以掩盖她周身的光芒万丈。
赏花过后,李攸烨带她到偏殿里用膳。她在桌前坐定,环顾四周的环境,眉头紧紧皱着。李攸烨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我好像来过这里。”她神情迷茫地说。李攸烨不觉得意外,因为这里很多年前便是她的宫室,她曾在这里度过十七个冰火两重天的春秋,即便后来戚太后和上官凝先后住进来一段日子,但这里留下最多的仍旧是她的痕迹。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李攸烨问。
她捂着双耳摇头否认,表情变得十分痛苦,“我想不起来。”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先吃东西吧。”李攸烨连忙说,并往她碗中夹了她平时最爱吃的毛柄小火菇。她垂头丧气地点点头,拾起筷子刚要吃饭,低头看到碗里的菜,忽然惊讶地看向李攸烨。李攸烨从容地笑笑,以为这是个好的讯号,正想愉快地和她解释,熟料她飞快地用筷子夹出小火菇,迅速地放回了盘子里,此后再也没有朝那盘子看一眼。李攸烨表情僵了一下,心道自己多半唐突了。于是故意对此视而不见,闷头吃饭,此后再也没有话说。
饭后她便在这殿里四处观望,欲理清自己心中的困惑。李攸烨便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她。终于她不耐烦地转过身来,很严肃地看着李攸烨,“你干嘛一直跟着我?难道太子殿下都没有功课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