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噬魂部队”惯例:只进不退,只攻不守,只杀不饶!待他俩与傅介子接近,两把阴森森的兵器已经在阳光下挥起--花屑飞溅,两人一矛一刀,杀气腾腾地逼来!傅介子不拔刀。他脚步不停,脑子在转。他快速转动的脑子里,早已想好了一句话,是句非常重要的话。
他到了萨满护法狼外婆、佛跳墙跟前。他低声喝道:“我是汉朝军马监,不是马踏飞燕!”
军马监对这句话很有信心。他明白自己和“噬魂部队”间,一定出了什么误会?不然“噬魂部队”怎么会在这里截击他?他必须表明自己的身份,因为他既不想杀“噬魂部队“的人,也不想被“噬魂部队”杀死。虽然他不喜欢“噬魂部队”,他听说过他们那种冷血无情的作派,可不管怎么说,他不想死。当然这样一来,他的身份很可能被揭破,没法在雁翎跟前装扮马踏飞燕了。
也说不定。这里离山坡有一段距离,雁翎听觉再灵敏,也未必能听清他说什么,若三言两语能跟“噬魂部队”讲清楚,让对方和自己假打一场,原来制订的追踪“萨满圣女”的计划还有可能继续。所以傅介子觉得,这句话虽然简短,但如精粹的刀法一样实用!他一句话就能使对方停下。岂料,对方的回答是恶狠狠一刀!
那一刀,满怀着仇恨、凶残!仿佛砍向的,是那jiān_shā妻女的仇人、出卖同营的奸细、贩卖婴儿的恶棍!傅介子这才发觉,有时候信心太足是个错误。他就是太自信了,才没有防备对方出刀。一刀劈来,傅介子发现自己竟低估了“噬魂部队”!
他简直不知道“噬魂部队”是怎么训练出这样的刀法?因为他并没有jiān_shā他们的妻女出卖他们的同营贩卖他们的婴儿。不过终于醒悟,只要他们出刀,无论对谁都一样!
傅介子明白过来,他一闪身,躲过左边一刀,但右边一刀接着砍来!他再闪,肩头被刀刃吃住--鲜血飞溅!他的血!傅介子又惊又怒!他吃惊,是因为两个家伙对他喊的话竟然没反应!他愤怒,是因为这一刀差点儿要了他的命!一刀一矛,在艳阳和花丛中夺人魂魄!
两面盾牌也一夹,像两扇门合拢,要把他的性命留下!傅介子没有选择了,必须要在气竭头晕手脚发软之前,为自己求得一条生路。要生,就得战!
于是,他叫声“杀”!“嗡”地一响,拔出腰刀!他必须在厚盾和鬼头刀光之间,杀出一条生命线。傅介子的嘴里一股苦味。他还没有吐,可感觉却跟宿醉差不多。他拄着刀,跪在那里,肩膀的血在涌,浸湿了整条胳膊。他感到恶心、晕眩、困惑、乏力。他不是没有杀过人,江洋大盗、地痞无赖、快刀手、夜行贼,哪一种人他都杀过,可哪一回也不比这回感觉坏!他根本不明白对方为什么来杀他?他已经杀掉了狼外婆、喇家劫。杀掉他们,比想像的艰难!他们全身都是重甲,头上是硬盔,此外加上盾牌,就像是刀枪不入的铁龟。起初,他不想伤他们的性命,只打算将他们击倒,可他很快明白,他们不会被轻易击倒的。“噬魂部队”选择的武士,都是万里挑一的壮汉,跟千年胡杨一样壮实,能够想像一刀劈倒一棵千年胡杨吗?
何况他们也有刀,虽然没有傅介子的刀快,但比傅介子的刀沉,若被他们砍中了,滋味也不妙。傅介子已经挨了一刀,痛得够呛!他绝对挨不起第二刀。
打得越久,肩膀的血流得越快!他悲哀地发现,如果不想挨第二刀,就得速战速决!可他发现,杀他们居然无从下手。他的快刀转眼砍出七、八十下,按理说就是树也砍断了,但对方的重甲发挥功用,许多刀砍中了他们,只勉强伤了他们一些皮肉,而他的钢刀已卷了刃。皮肉之伤却激发了两名武士的斗志,咆哮着,像嘶哑粗鲁的公牛朝他冲来。傅介子一轮快刀使过,仅在两面盾牌上留下一道道深痕。傅介子终于发现,在他们身上,只有一处是致命且可以刺入的地方---咽喉!于是他挥刀,直刺!一股鲜血激射而出,喷了他满胸。傅介子顿觉腥臭欲呕。他一转身,再刺入铁拐子颈中。
一股更为殷红的鲜血!傅介子颤抖着,拄刀跪下,他难以忍受这残忍的杀戮方式。
他是被逼动刀!和“噬魂部队”这样的对手作战,谁都会变得残忍!
杀掉他们,他几乎崩溃了。暴虐的心,无谓的死,以及突降的灾祸,他突然发觉人生丑恶可怖!即便头顶艳阳明媚,他也感到了一种无边的黑暗和寒冷。他听到了轻轻的脚步,还有棍子在花丛的探索声。雁翎扔下藤棍,焦急地抱住他,“你在流血?”她说。
傅介子仰起了脸,看到她不加掩饰的心疼、关切。她从衣裳上飞快撕下一条布,给他包扎伤口。傅介子喉咙一热,他猛然间发现,这个被他欺骗、利用的“萨满圣女”盲女,才是世间真正关心他的人!她双眼那么明亮,虽然看不见他,却注满了对他的温情!“我没事……”他哽咽着说。他真的想要跟她诉说。然而他心中迷惘,竟不知如何说起。“你不要动,”她轻轻说,“他们想杀的是我(匈奴人)。”“不,不……”傅介子茫然道。“很疼?”她声音温柔。“不……”傅介子道。“他们再来,让我对付。”雁翎安慰道。傅介子苦笑,这话听来居然像姐姐安慰幼弟,或一个孩子安慰另一个--她可知道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