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大员颜家拒受朝廷诏命,转而投靠鲁王,我借海商之手,从大员流转枪炮,父亲焉能不知……如今漳泉各地海商纷纷外迁,我郑家又能独善到何时呢……”
想到父亲郑芝龙对自己还在和华美以及大员打交道而采取的不闻不问态度,郑成功知道这里面也暗含了父亲做事留一手的道理。只是不知道在父亲眼线四布的当下,这最新一批从福建商人手里走私来的华美军械,自己最终能留下多少。
远方一辆辆大车缓缓而来,当头一位身穿普通衣衫的男子正面带微笑朝自己拱手。
“曹兄,这次又辛苦你跑一趟了。”看到对方海上奔波后略显疲惫的脸色,郑成功不好意思地回礼,然后看住了对方身后那多大几十辆的牛马车,“此番未受什么刁难吧?”
“幸不辱命,大员同知颜大人也知我大明上下当一力抗清,所以未曾抬价。倒是屡次三番要曹某重返大员出仕。”曹秀林笑笑,抬手从旁人手里接过账册,“四千步铳,虽均是旧品,也有八成品相。九斤重炮八门,全新,乃是从吕宋流转而来。”
全军如今也不过四千来杆华美步铳和几门九斤炮,如今曹秀林带来的这一批军火算是数量巨大。
仔细翻看了下账册,郑成功转身向刘国轩露出了严肃表情:“观光,你马上派人运送两千步铳和四门九斤炮,走海路去福州,当面交给我父亲!”
“大公子……国姓爷!这明明都是我们好不容易……”
一心想着给营里官兵换装的刘国轩马上就急了,不知轻重地伸手就想去拉郑成功的胳膊。
“国轩,休得放肆!没听见国姓爷的吩咐吗!若没了老大人的援手,这营里拿什么吃喝养兵!”一旁的施琅眉头紧皱,马上出声呵斥。
“哎!”知道郑成功大营的每一两银子其实都来自福州的郑芝龙,但刘国轩还是心里不爽,只能草草抱拳而去。
现场的人随着车队慢慢走散,当只剩下曹秀林一人的时候,郑成功这才压低了声音:“曹兄,如今两广到底如何?”
知道对方又在关心两广局势,曹秀林叹了口气:“不瞒国姓爷,听说靖江王据桂林伪称监国,附逆者众,广西巡抚瞿式耜生死不明……如今两广纷乱未平,肇庆、高州、雷州、广州城内物价飞涨,各处人心不稳。广东新镇诸营闹饷已久,拒不领命讨逆,两广总督丁楚奎闭门不出,多是赵有恒、萧弈辅一干人在奔走……”
隆武皇帝登基,诏书第一时间到了肇庆,但两广总督丁楚奎到现在还没有明确态度反馈。两广的闹剧,明眼人都能看出是一种地方乡绅的反弹,甚至还有针对始作俑者福建郑家的强烈不满在里面。
据说为了震慑两广,郑芝龙还派遣船队去了广东总兵府所在地南澳岛,以“违旨”的借口抓捕了广东总兵陈谦,吞并了广东水师,可怜做了半辈子墙头草的陈谦,到头来还是被人一撸到底。
“两广不受朝廷诏命,怕不是丁楚奎一人之意吧……两广士绅,对我父亲不满日甚,若是难以回旋,朝廷失了两广,又能挺立几年呢?”
郑成功紧锁眉头,对当下时势混乱到这个地步也无可奈何。虽然父亲郑芝龙富可敌国,但他很清楚两广如今的地位,尤其是和华美有着紧密联系的琼州和香港,未来很可能是外部支持大明抗清的有力通道。
“另外,下官从福州海商那里听到消息,陈大人(陈子龙)已在江北(钱塘江)殉节……”见对方情绪不好,曹秀林还是咬着牙把自己最新听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对于老上司殉难的噩耗,郑成功只是眼神一黯。
“算了,还是静观其变吧。”沉默了良久,郑成功叹了口气,对曹秀林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可能还要再辛苦曹兄跑一趟香港和大员了……今年漳州、泉州境内州县水患四起,秋粮欠收,各地粮价高涨,军中日渐窘迫。我等若想不伤民心,须从外地购得粮草,方可解局。”
听到此句,曹秀林的面色马上凝重起来,并不回话,只是深深一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