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曹你咋忽然回来了呢?”
“嗨,来看看老娘,看看儿子。哦呸……啥叫忽然回来了,我这是公干!”
“喔,对对对,统领大人,哈哈哈。”李卓把脑袋得意地一晃,“哎呀,没想到老哥如今都是御三营的统领了,咱在帝都也算有人了啊。”
“瞎拍你娘的什么驴马屁……”老曹笑吟吟地骂了一句,心里乐开了花。
衣锦还乡最要紧的就是得让这些阿猫阿狗们都瞧见,尤其是这个李二拐,如今都混成了一州的知府了,以后老娘在泾州有什么事儿少不得要他照应着。
他想要拿点儿什么东西送李卓,想想这次就带了些果脯点心是孝敬老娘的,还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只好讪讪笑道:
“啥时候来帝都,住老哥我那儿,咱们好好喝上几杯。”
李卓是个极精明的,见老曹这脸色,早已猜得八九分,心中暗道,这么多年了,这棒槌还是不开窍,连打点这种事儿都瞧着手生得很,就这还能升了从三品,估计是撞上狗屎运,指不定哪天就被踹下去了。
脸上却堆笑道:“那是一定,要是到了帝都,我绝不跟老哥客气,老哥也别跟我见外,回头咱妈要是有什么事儿,只管使唤我就是。”
老曹见他说得正中心意,眉开眼笑。
“有你在泾州我还有啥不放心的,说起来,还有个正事儿要问问老弟。”
“啥事儿,只管问。”
“这泾州招兵的事儿老哥我还是头一遭,不知道往年韩统领都是怎么安排的。听说年年都是你陪着,你来教教我。”
“嗨,那个简单,韩统领是爵爷,每次哪儿能让他亲自来干活儿啊。招兵自有兵部的主簿管事,招了人造了册,先拿去给韩统领瞧一眼,他会留下中意的那几本花名册,在边儿上打个勾,就表示是编入淞阳大营的。之后兵部再把花名册取回去,把剩下的人往各营里一分,就完了。”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没什么门道?”
李卓眼珠子一转,“门道么……自然是有的。”
“那你还卖关子,赶紧说说。”
“老哥你也知道,咱泾州劫匪不少,有些草寇想被招安的,也会趁着这个点儿冒出来,但兵部招的人,必须得是家世清白没有案底。可你想,要招好兵,还有比这帮草寇更能打好斗的么?偏这帮草寇里能有几个是清白的?这不就棘手了么?”
“这倒是。”
“所以,就得帮这些草寇们给刷底儿。”
“刷底儿?怎么刷?”
“就是把衙门里留的案底全给抄换了。”
老曹惊呼道:“这都行?”
“怎么不行啊,不就是几张文书么,多请几个师爷,给点赏钱,熬上几宿,就全给替了。”
“那要是遇上草寇里有杀人放火的重罪逃犯呢?”
“那也不难,先是让他们投案,写个认罪状,在牢里呆个三五天,然后报个狱中暴毙,再改名换姓,不就结了。”
“这都行?!老弟你这么干,上头知道么?”
“怎么不知道啊?这种匪人上了战场,一个顶俩,上头欢喜着呢。”
“那下面儿呢,也没民愤?”
“这群草寇平日里干的就是伤天害理的事儿,我把他们送出泾州,老百姓谢我还来不及,哪儿来的愤啊?”
这可真是左右逢源,老曹听得越发惊奇起来,又问:
“那这帮匪人就这么老实肯听你话来投?”
“不是听我的话来投,是他们自己想投。泾州这穷地方,不是旱就是涝,还能抢出个鬼来?如今太平年间不打仗,性命无忧,只要能招安入伍,就有军饷吃,还能改头换面把旧账一笔勾销,他们想投得很呢。”
“那他们怎么不一开始就清清白白地去投军呢?”
李卓一脸苦笑道:“老哥啊,亏你还是军中的人,你就不想想这几十年来都没什么战事,老兵不退,就没新兵入伍的份儿,这些个草寇灰蛋们,哪个不是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子,要不是遇上慕云太师要带兵过江北伐,兵部这次能一口气来这儿招那么多人嘛?他们不还得在山上当草寇嘛?”
老曹闻言,不由叹了一声,这世道……
“老哥是将门之后,想当年曹老太公立下的战功那是远近闻名,自然家教严格,家境也算宽裕。可那些投军的草寇们与老哥家里如何能比,他们落草也是被逼罢了。”
老曹瞅了瞅他,嘀咕道:“李二拐,从小就觉得你是个精明鬼,如今看来果然是个当父母官儿的料,还挺为百姓想着的。”
“哎,我可没你说的那么好。老哥刚才不是问门道么,我这才说了一车轱辘话。”
“就这些?”
“当然……不止啦。小弟我想说的在后头呢。”李卓一脸鬼笑道:“这刷底儿的事,都是我在办。于是这韩统领啊,体恤咱们当下属的……所以就……嘿嘿嘿。”
老曹忽然恍然大悟过来。
“噢,我明白了,我说临行前韩统领怎么让人拨了六百两白银给我,说是交给泾州知府,具体事宜他到时候自会细说。你小子……”
“哎,这也是辛苦钱呐,老哥。小弟这些日子里打交道的那可个个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横货啊……说不定哪天运气不好就……”
“行行行,你别给我掉花枪,你的意思是说,韩统领每次都是让你把最凶狠的草寇留出来招入淞阳大营是吧?”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