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元殿里茶香氤氲,金童摒腿了宫人亲自煮茶,他们这些贵族子弟,从小就要修习烹茶调香等雅技,金童不精此道,但也不是那等暴殓天物之人,能喝他亲手烹的茶,可没几人。
金童沏好了一壶,先倒了杯给婧儿,执着摇了摇吹一吹才给她,婧儿小心端着,便与他坐下品茶了,她从未想过他们也有如此打官腔应酬的时候。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就着这茶谈论,大半年没说话,曾经再怎么无所不谈也生疏了,婧儿心下一阵悲凉,她不知他们怎么会成这样了,恐怕这一遭是真有了裂痕,再难回到从前。
金童问她:“姜晨曦的亲事走的怎么样了,老太太没有搭把手么?”
婧儿这大半年没怎么进宫来,次次都是用为继女操持亲事的由头来搪塞,姜晨曦年前要出嫁,这会儿正是要紧的时候,她倒是得空来住了。
“流程大致都走完了,只差行大礼了,这两月她在房中休养,我不是她的亲生母亲,也不想教她什么。”
金童便道:“那你正好在宫里住着,若是在姜家,不管她又要惹得你的丈夫婆母置喙你不尽责。”
婧儿微微嗯了一声,又道:“也不能久住,还是有许多事情。”
金童叹了口气,问她:“那待你忙完了手头这桩事,进宫来住上十天半月可好?你可许久未进宫来久住了。”
“我已嫁为姜家妇,有哪一家的主母动辄回娘家久住的。”
金童微恼:“我不管你是哪家的主母,你都是我妹妹,我要接你回家住还碍着谁了不成?”
婧儿沉默不语,金童恨声叹气,问她:“你是否还在记恨无忧的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要记恨我一辈子不成?”
婧儿握着茶盅小拇指轻敲杯壁,她也不是就过不了无忧这个坎了,无忧过世她很伤心,但绝不至因此和哥哥决裂,无忧还是比不得哥哥重要,只是哥哥在这几件事上的做法让她难以接受,她不能接受温柔和煦的哥哥变成一个冷酷无情权谋至上的帝王。
“我只是有些怕你了。”
金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婧儿说怕他?怕什么?他难道还会伤害她不成?
“你怎能对我用这个字,我伤天害理也不能害你呀!”
“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我怕你害我身边人。”
金童咬牙切齿致腮帮子痛,她身边有几个人,她不如直说怕他对姜骥下手,他对姜家诸多容忍,确实有婧儿的情分,但姜家本也不能轻易动,如今赵姜两家平衡是最好的局面,若姜家倒了,赵家岂非会成为第二个姜家,他又怎愿看到此般局面,婧儿还是不懂前朝风云,心里眼里只有后宅这一亩三分地。
金童便对婧儿做保,“我不会动你身边的人,你的丈夫女儿我都好好护着,可好?”
婧儿犹疑看他:“真的么?”
金童被她这不信任的眼神气坏了,他何时在她心里这般没有信用了?
“我这金口玉言,还能唬你不成?”
婧儿笑着去拉他的手,“自然不能唬我了,你还顾着我就好。”
金童没好气道:“我几时不顾着你了?”是你不顾着我。
兄妹俩这一牵手就算重归于好了,婧儿在宫里住了两夜,朝阳休沐就两日,要回家上学的,婧儿家里也有许多事情,金童让她忙完这一档子事儿务必要进宫长住一段日子,他们明明都在京中,却有股子聚少离多的味道,真是不大美妙。
婧儿与哥哥说开了,心里也舒坦了不少,回家料理那些琐事都更有干劲了,她实则也眷恋他,从他登基后他们聚的时候就少了,他要忙的事情太多了,她也要操持姜家这一家老小,两人还有利益冲突,只是一直在尽力维护互相融合罢了。
她倒是明白这就是兄弟姊妹最终的归宿,儿时再深的情谊最后也会成为两家人,可她明白归明白,心里还是想挽留,这点哥哥与她倒是不谋而合,可悲就悲在,他们都拼命想挽留,却敌不过岁月如梭渐行渐远。如今他们说开了,瞧着是走回了同一条道上,可他们都明白,这只是一场镜花水月吧,这样的亲和能维持多久。
婧儿尽量不去想这些,姜晨曦的婚期定在腊月十八,让她嫁去陈家过这个新年,姜定南赶在腊八时回来了,到底还是对这个妹妹感情不薄,在外头买了不少东西带回来给妹妹添妆,还带了个朋友回来,是个与他同龄的俊秀青年,嘴巴也甜,尤其会讨女人的欢心,哄得老夫人要认他当干孙子,还说要给说亲,姜骥和老爷子就不大喜欢他,觉得这小子太油滑,难怪勾的姜定南在外厮混连家也不回了。
姜晨曦嫁了之后,婧儿终于松了口气,就算是继女,毕竟也是姜家的嫡长女出嫁,排场也不小,她也没使什么绊子,该做的都做了,总算将事情办的漂漂亮亮的,事情完后老夫人都难得和颜悦色谢了她几句。
姜定南年前回家参加了妹妹的婚礼,这个年势必是要留在家里过了,老夫人便忙不迭地让人去收集京中闺秀的花名册来,她要好好挑挑孙媳妇儿。
婧儿心里提着一口气,刚嫁了继女,又要忙着给继子操持亲事,她是不得闲了,说句难听的,两个老人家也上了年纪,待姜定南娶了妻,怕不是他们心一松眼一闭,又留给他们一副烂摊子,待料理完两个老人家的后事,朝阳也到了年纪,该定亲出嫁了,又是忙碌的几年,待朝阳有了孩子,她定然是要帮着带的,就这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