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水楼中烟波渺,湖心亭里湖水漾,亭中两个六七岁的小姑娘身着水袖舞衣,脚踩绣缎软鞋,在练习最基础的舞蹈动作,有教习先生在一旁指点她们。
皇后不喜婧儿学舞,婧儿自然不敢在坤仪宫练习碍她的眼,她也不欲荒废光阴,覃娘子说女孩儿学舞越小越好,她如今已七岁了,不能再等了,因此她暑期里便开始上课,每日都和无忧来烟水楼练习。
“腿再抬高一些,挨到那根杠子,抬起来!”
教她们跳舞的覃娘子是教坊司的教习,原也是大户之女,家中遭罪后落入教坊司,因着本身才艺出众,才进宫成了宫伎,避免沦为官妓。这伎和妓一字之差,其间差别可大了,伎者卖艺,妓者卖身,当然在这些上流贵族眼中,二者并无差别,沾上了一个伎字,还敢说自己冰清玉洁?
覃娘子在教坊司呆了半辈子,年岁大了之后又专门调教那些犯了事的罪官家眷,这也是皇后强烈反对婧儿学舞的原因,皇家贵女怎么能和这种贱籍女子接触!只是婧儿执意要学,也找不到好的先生教她,只能从教坊司寻人了,即便如此,皇后还是给了婧儿两个管事嬷嬷,让她们全程在旁盯着,绝不许这些贱籍女子教什么不入流的东西给婧儿。
两个嬷嬷都是老古板,初时来学,一个高抬腿的动作她们都不许,言及女子要端雅,怎能如此孟浪,婧儿恼她们多管闲事,道:“若要端雅娴静,我坐着绣花不就好了么?母后都能跨马射箭,我为何就不能翩然起舞?”父皇母后那关都过了,还过不了这两个嬷嬷?那她这个翁主可就白当了。
事后婧儿也敲打了她们:“两位嬷嬷既来了我身边,便是我的人,日后要随着我一起来公主所,说不得还要随着我出嫁,你们若真心为我,我自然会善待你们,养你们老。”只要她不做太出格的事情,她们也不必去打小报告。
两位嬷嬷便不敢再多言,毕竟是宫里的小主子,她们这些下人若敢仗着年纪倚老卖老,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无忧个子比婧儿还矮半个头,腿脚不及婧儿韧性,也抬不高,覃娘子便让人把她的腿拉直了,疼的无忧眼泪都出来了。
“无忧……先生轻些,她疼的很。”
覃娘子回头看她,面上没半点儿柔软之色,“学什么都苦,若想学精,不吃些苦头怎么成,你们若只想学着玩儿,我便不拘着你们苦练。”据她所知,这两人只报了一门舞艺选修,想来是打算精修此道,那便由不得她们懈怠。
无忧瘪着嘴没吭声,休息时婧儿问她:“你还想学跳舞么?其实你不必跟着我学,你跟着婷姐儿她们学花艺茶艺也好。”
无忧无甚舞蹈天赋,肢体不大协调,常完不成先生教的动作,婧儿比她稍好一些,但先生也没夸她,想必她也不是什么天赋卓绝之人,只能将勤补拙了。
无忧摇头:“我想跟着你。”
婧儿叹气,若她去学茶艺花艺,无忧也会跟着她啊,可她想学自个儿喜欢的东西,如此,她又对不起无忧了。
“金童哥哥来信了么?他什么时候回来?”
无忧提起金童,婧儿便兴起,“来了信,信里提及他马上要去金陵,他说给咱们买了许多东西,都要带回来的,去了金陵很快便回来了,我们也要开学了。”她从未和哥哥分开这样久,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好不好,听说沿海日头毒,定然是晒黑了。
“去金陵呀,是去凌星家里吗?”
婧儿点头,心知无忧又想家了,她也说不来什么好话安慰,只得道:“日后有机会,我们一起去你的家乡看看,贵阳好不好玩儿?”
无忧摇头,她唯一一次出宫,就是来大周,对于梁宫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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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日头晒得人肌肤发烫,婧儿和无忧从烟水楼出来,躲着太阳钻进了各自的软轿里,她们每日上午来烟波楼练舞,到午膳时分便各回各家,皇后看婧儿自习舞以来胃口大增,频频皱眉:“你怎的吃这么多?不会长胖吧?吃完饭来称一称,我瞧瞧你多重了。”
皇后每个月都会给孩子们量身长体重,玉女只横长不竖长,偏偏又不能叫小孩子节食,急得她呀,婧儿倒是一直都高挑苗条,如今看她的饭量,就怕她长的没她吃的多。
婧儿听到这话下意识的掐了掐自己的腰,她胖了么?
饭后稍坐一会儿,皇后便给她们量身长,玉女还是卡在上个月的刻度上,一点儿没长,看得她一阵叹气,她和皇帝都不算矮啊,玉女这矮敦敦的是像着谁?
再一称体重,果然,又胖了!
“你过来,我给你量量。”
婧儿便站过去,皇后牵着量衣的皮尺给她量身长,这一量竟比上个月长了一个指甲盖那么多,皇后喜笑:“长高了许多,看来这学舞确实有些用处,我听说你们每日都要拉拔腿脚腰身?”
婧儿点头:“是呀,覃娘子搁了一根杠子在我头上,让我把脚搁上去,我搁不上,她便扯着我的腿搁上去,可疼了呢,还要定一刻钟才能放下来,这腿脚可不就被拉长了嘛。”
皇后福至心灵,忽然偏头看向一旁矮敦敦圆滚滚的女儿,这个就需要送去拉拔拉拔。
翌日婧儿再去烟波楼时,身边就跟了个小团子,无忧不想她会来,犹豫一瞬还是给她见了个礼,大公主只嗯了一声,趴在栏杆上看鱼,对于她此行目的,心中还没个称度。
覃娘子还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