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场外黑压压的一片人海,好不容易和各路人马进行了不情愿的身体接触后杀出重围安全进入大门内。和以往的高考一样,炎热枯燥的夏天分泌出黏不拉基的汗液。这条路也正送走和迎来一批批的高考大军。高考像是一个大型的屠宰场,可万千的家长们正乐此不疲地把自己的孩子送进刑场,分别的时候,不忘嘱咐别紧张和一分命运论。看似落花无意实则施加压力。大致意思,好好死,别怕死,过了这座奈何桥,对面就是辉煌灿烂的人生。这一点,奶奶和大多数的家长不同。奶奶告诉我,想读书先做人。对于我时好时坏的成绩,奶奶从未有过只言片语。似乎那些分数排名还不及我两个门牙接受日光来的重要。这不是我的自我意淫,奶奶曾说过,什么都抵不过我的笑。知道其中有很多水分,可也挡不住我的开心。虽然奶奶一直对我的学习是闲看庭前花开花落的态度,可我一直想杀出重围走进被外界神化了镀金了的象牙塔。我内心很鄙视这种对大学趋之若鹜的乱象,可为了奶奶在人前年扬眉吐气,即使我知道奶奶她不在意这个,我也一路走到了这里,努力做题,努力提成绩,努力做一个社会中好学生的模样。奇怪的是,任何时候都功利的我,现在并没有祈祷金榜题名,相反,我更好奇奶奶今天中午会做什么给我。这个夏天快点结束吧,冬天还要和奶奶一起堆雪人呢。
我回家的时候,去了顺城街买了奶奶最喜欢的包子。一路狂骑,生怕汽车尾气污染了玷子。
“奶奶,我买了包子!”因为住在一楼,自行车刚扎好就冲着屋里乱叫。一路路过奶奶的卧室和厨房。
“奶,”是睡着了吗,我自己嘀咕着,从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
屋里静悄悄的,我慢慢推开奶奶卧室的门,看到奶奶背对着我,在床上躺着。我蹑手蹑脚地慢慢靠近,手里的包子还热腾腾烫手。
“啊!”我猛然惊叫一下蹦到床前边,奶奶却还是一动不动。我觉得有点不对劲,奶奶睡觉一直很轻,心不由得紧了下。我板过奶奶的身子,发现她的身体是那么冷。我慢慢把手放到奶奶的人中上,却没有任何呼吸。
我慢慢坐在地上,如果我没非要等下一笼的包子,如果我早回来一点,如果我没有去高考,如果我能把奶奶送进医院做检查,一切是不是会不一样。我看着奶奶,她那么温柔慈祥的躺在床上,就像睡着了一样,安徒生笔下的睡美人也是像奶奶这样睡着了吗。可是她永远都醒不过来了,没有王子来吻她解救她如此磨难的一生。
我打记事起,就没有爷爷也没有爸爸妈妈。奶奶口中的爷爷英俊潇洒,打过内战扛过枪。爸爸聪颖过人浓眉大眼,说我浓浓的眉毛像极了爸爸。妈妈婀娜多姿娇艳动人,说我褐色的眼睛和妈妈的是一个颜色。我不知道奶奶对我隐藏了什么样的事实,我只知道奶奶给我描绘了一个美好的世界,以至于很多年后我才体会到奶奶的苦中作乐和不辞劳苦。
起身,脱鞋,上床。我躺在奶奶旁边,就那样看着她,我轻轻地揽她入怀。唱着奶奶爱唱的豫剧选段,像从前奶奶哄我一样。我第一次这么贪婪的望着一个人,像是增长的指数函数,怎么看都不知足。我伏在她耳边,轻轻说。
“奶,做个好梦。”
奶奶走的时候是一个人,周围什么都没有。就那么单单儿的走了。早上,我还没有好好说声再见。
“小艾,你还没吃早饭呢。”
“哎呀,来不及了,不吃了。”
人总是喜欢相当然,我以为我们还有好多个以后,好多个清晨,好多个可以一起吃饭的清晨。
我连一句再见也没有说,现在,我再也没有机会说了。声嘶力竭撕心裂肺的去说任何话,她也不会听到了。失去了全世界,只是一瞬间的事。
下午还要考试,我得去厨房炒几个奶奶爱吃的菜。
奶奶爱吃什么呢,似乎我不爱吃的奶奶都特别爱吃。奶奶喜欢吃肥肉,然后把瘦肉挑到我的碗里。奶奶喜欢把自己的旧衣服穿了又穿省下钱把新衣服买给我。奶奶喜欢便宜的,把贵的好的留给我。我放下锅铲,嚎啕大哭。我真的忍不住,我真的好难过,我还是哭了。这份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更难承受。
结束了下午的数学考试,拨通了史青的电话。我的人生中还没有经历过生离死别,我不知道该怎么处理。我只是想找个人告诉我,怎么给我爱的人找一个温暖的家,好让她在地下不那么寒冷。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我告诉自己不要乱了阵脚,奶奶能依靠的只有我。
我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考完的英语,总之,高考结束。
现在,给奶奶找她第二个家。
奶奶的退休工资不高,几乎没有储蓄,我卖了一切可以卖的东西。东拼西凑勉强够数。只是,墓地的位置不好。没有阳光,也没有鲜活的植物。
“加快,洗大点,相框要华丽的。”
照相馆的师傅看着我说“洗彩色的,还是有点奇怪。”
照片里奶奶和雪人一起,笑的像个孩子。
“奶,看这里,快。”
“奶,你今年真的是80岁吗,皮肤怎么像是18岁呢,完全是牛奶皮肤。”我看着镜头里定格的照片,垂涎于奶奶的美色。
“你这孩子,是没正形了。只知道逗奶奶开心。”
我真的没有夸张,奶奶真的很白。年轻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