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聆依本以为,她再一次从幻玄中出来怎么也得一两天之后。
但就在当天傍晚,她就已被那响彻整个逍遥王府的“王妃”呼声给逼得不得不现身。
她在凤惜缘身上留了一缕神念,所以他唤她的时候她是必然能听到的。
但这也并不代表别人的声音她听不见。
从阁楼里炼丹出来后,没了隔绝,嘈杂叫喊声的就狠狠地撞上了她的耳膜。
她保持着幻玄对外界的联系,自然也就隔绝不了声音。
想到此,夜聆依不由得咬了咬牙根:凤惜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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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水。
逍遥王府新修葺的后花园,那一身白色织锦长袍的人儿,倚了精致的根雕桌子,执了典雅的白瓷酒盅,悠然啜饮。
月光为那一张绝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辉。
不远处的月见草也拼尽全力递过来了一抹幽香。
逍遥王府处处灯火高举,四处都有呼喊声,他却丝毫不被影响。
这一方天地似都因他而宁静。
月下白衣,美得窒息。
而在院墙之上,也有人影骤然显现。
一身黑衣的人儿立在那里,手中的墨玉箫随风裹进了雪白色的长发里,先时落荒而逃的人儿,已是复了那萦绕周身的清冷。
月下黑衣,美得神秘。
这是暗夜的幽灵。
凤惜缘慢条斯理地抬头,微微勾唇之时,夜聆依只觉眼前有万千烟火同时盛放。
他微微抬手,木青会意,转身去告诉王府苦逼的下人们:他们家,呸,是王爷的王妃已经找到了!
四周呼声渐散时,她从墙头翩然跃下。
微风起,雪发翻飞,广袖飘飘,露出了那一截皓腕。
错非她此刻一身黑衣,这清冷的气质,配上身后的暗夜婵娟,倒真似那广寒宫中踏月而来的月宫仙。
“王爷雅兴。”
她在他对面坐了,拿了已满好的另一只酒盅在手,并不见拘束。
她本就随性,兼之天绝岭七日,早已不知几次对坐而食。
“不及夫人,游兴如此之盛。”
他偏头,也不避忌,直直地看向不远处那群竖直了耳朵听着这边动静的下人们。
夜聆依莫名的有些厌烦,这么一回回的试探,到底要到什么时候。
这群常年混在官场的人,到底如何才能明白什么叫做超越权力的实力。
明明是在这么个修炼界强于皇权的世界,这些人,醉在那自我织就的迷梦里,死活不肯清醒。
她有心发作,但见凤惜缘没什么表示,终究选择如他一般无视。
此刻,初升的月色正好,那就没得为了不相干的人事,硬要破了这份意境。
完全安静下来后,她就自然而然地开始了习惯性发呆,一天中有很多时间她都是处于这种放空状态的。
一时间,两人竟都忽略了那群碍眼的人,也忘了是在被迫作戏。
一个发呆,一个盯着发呆的人小口的抿酒。
直到风起,才颇温柔的破了这一份醉人的静谧。
初春的风有些凉意,虽然其实他们都觉不出来,夜聆依却还是随手布置了个三阶的小型阵法。
凤惜缘轻轻笑了下,便如夜陵中时,她这无意之中就照顾了身边人的习惯,怕是她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按动轮椅上的按钮,缓缓转到石桌的这一边,自然地牵过她的手。
明明是坐着轮椅行动,这么不便甚至有些狼狈的姿势动作,在他,却一举一动尽是风华。
“夜凉了,早些回屋吧。”天籁般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情绪。
“好。”夜聆依点了点头,却未动,而是转头看向那群下人所在的方向。
她什么都没说,就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直看到最后一个人也狼狈地低下了头。
衣袂飘动,她翩然起身,而后俯身,在一片压低了的吸气声中轻轻松松地将他抱了起来。
游龙升,惊鸿起,黑白二色绞缠在一起,滑过了花丛树梢,掠过了重重檐角,落进了凤惜缘的院子。
后花园中的众人面面相觑,木青木着一张面瘫脸沉默了一会儿,抬步,推起轮椅,直行,回去守门。
房间里,她抱他到了床上,刚欲抽身进入幻玄,衣袖却被一道不大的力道一把扯住。
夜聆依低头,目露疑惑。
凤惜缘藏于她衣袖之下的手指向上指了指,随即就此握住了她的手,将温暖传了过去,语气里是满满的委屈:“夫人,今晚仍不肯同床吗?莫要再气了。”
夜聆依眉头一下子打结,已然成型的禁咒其实就捏在指尖,只需要一个进入幻玄前的向上扔的动作。
一个动作而已,完全可以抹杀一切,且不会有其他声响。
然而接触到他沉敛如水的目光后,她却又默默地垂下了手。
紫色的灵力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她声音平静:“同床不同枕。”
她怎会不知他此举之意,那句话虽是揶揄却也是台阶:生气了,自然不必多交流或者其他。
房上的人,虽不怕死地敢听动静,却未必有胆子看。
她的想法当然是暴力解决最好,但明日,必然麻烦不断。
只是,这次做了戏,下次呢?
来刺探的不可能只有一拨人。
夜聆依有些郁闷,却也没办法。
说要报恩的是她,答应做他王妃的也是她,帮不上什么忙也就算了,总不能还给他添乱子。
虽说其实她给他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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