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云绝。
瞬息间风云突变,禁地上空乌云密布,雷鸣电闪,巨大的声响直传出去老远。
重黎心急如焚,几次想纵身跳入那禁地正中的云团漩涡,却都被漪兰君拦下。
“雪河也是你女儿!你老是拦着我做甚?!”
重黎一时气恼想甩开他,却不料漪兰君上前紧紧将她拽住:“重黎!你冷静点!她已进去多时,现在必然是灵肉分离,你就算去了也是无用啊!”
崩云绝在外面的传闻中一直非常可怕,其实机制十分简单:一旦开始运转,就像是个超大型绞肉机,无论什么东西丢进去都会变成碎片,不可能再原样出来了。有形的全都毁灭,唯独剩下无形的仙灵魂魄。只有心中抱有强大而坚定的信念,仙身才会被父神留下的这股神力重新塑造,如同新生——也就是凡间传说的“不朽金身”。
就像墨九玄,先前明明是条平凡无奇的水蚺,而从崩云绝里出来就变成了通天彻地的应龙,连物种都变了。
虽然官方的说法是只要内心信念足够坚定就能成功,但毕竟这是种完全没有衡量标准的东西,对于天庭里聪明绝顶的各路神仙来说,显然风险太大且不可控,因此还是极少有人敢豁出性命去尝试。
重黎望着那雷电密集的云团,半天了仍不见半个人影,心里一阵阵起急,嘴里不由怒道:“难道你就让我坐等她出来不成?!”
“也许,这就是她的命数呢?”
漪兰君虽是有些担心,但只是拧眉望向崩云绝深处,语气也仍是平静如常。
“她才多大?!……你认真的吗?”
“快一百岁了。”
漪兰君冷静道:“你不能总是把她当成个孩子看、一辈子都保护她吧?!”
重黎指着正隆隆作响的云团中心:“可是崩云绝是天庭诸神的终极试练之地,从来没有低于三千年道行的神仙胆尝试过!”
“所以,这兴许会成为一件载入史册的事呢?”
两人极少见地争执起来,而始作俑者墨九玄则是跪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哪里还敢插嘴。
遇事向来沉稳冷静的重黎现在已经完全乱了方寸,她站在崩云绝的界碑边上,向下张望着深不见底的云团,头顶上不时劈下一道惊雷,如同数只鬼爪一般伸向缓缓转动的漩涡中心。
“那是父神留下的遗迹,就连修行数万年的老神都有可能会神形俱灭,说不定,她已经……”
“不会的。”
漪兰君坚定地打断她:“雪河可是数万年来唯一出生在九重天上的公主,我们最伟大的战神重黎的女儿诶。”
重黎苦笑,心中满满的焦虑无法派遣,一眼望有些出神的墨九玄,又怒道:“你这没用的孽畜!若是雪河有个三长两短,头一个我就要把你再丢下去一回!”
“殿下息怒!”
墨九玄一脸晦气地连连叩首求饶,竟是一句也不敢辩驳。
“好端端的,你说你教唆她来这里做什么?!”
重黎一时又气又急又是心疼,抬起手来想打他,却又被漪兰君劝住:“你且消停一会儿吧!雪河那想起一出是一出的性子,她若想做什么,墨九玄岂能拦得住?”
墨九玄狂点头。
关于她长不大这件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天知道怎么偏就是今天突然发觉不对劲、非要想法子改变呢?况且这崩云绝常年风雷涌动的十分吓人,就算不知道厉害,跳下去也是需要相当大的决心和胆量啊!
单从这一点来说,那小丫头的胆色还是挺值得人敬佩的嘛……
正在这时,耳边突然间就安静下来。
空中密布的铅色云团竟是渐渐散开,顷刻之间烟敛云收,明亮的日光从头顶直泻而下;几乎是同时,脚下那团漩涡样的云团竟然也是同时消散,面前只剩一片清澈如镜的水面,呈半圆形悬于虚无的半空,仿佛是个无形的半球状器物中掬着一泓碧水。
轰轰烈烈的雷鸣电闪,瞬间就化为一片安宁的风平浪静,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寂静无声的水面。
头顶上垂下的金色日光映照在水面上,发出粼粼波光;水面正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来,先是头,然后是肩,最后整个人由水中缓缓升起,如一支新荷崭露头角,菡萏浮波。
一如既往的银色长发,莹白通透的肤色,如天山雪峰上纤尘不染的精灵,端若莲华,傲雪寒霜。
重黎再也按捺不住,由岸上飞身而下,如一只火红色的大鸟落在她的前面,一双深红的幽瞳不由惊讶地仔细端详着面前与自己身量相仿的雪河,一时竟不敢相认。
雪河静静地站在水面上,神态安祥,双目紧闭,通身都散发出淡淡的白光,宛如一尊白玉的雕像。
重黎伸手想去抚摸她的脸颊,却莫名地怕不经意间弄碎了她,指尖始终迟疑着竟是碰也不敢碰一下。
雪河慢慢张开眼,一双纯净的银眸映出母亲的影子,明丽的脸庞上立刻笑容绽放:
“阿娘!”
竟连声音都变了!
从清纯的童声完全脱胎成温柔如水的少女音,重黎刚一愣神,雪河已伸展双臂抱住她,如同往常一样滚进她的怀里撒娇:
“阿娘!我是不是变样子了?好像真的长高了呢!”
如同重获新生一般,雪河好奇地张大眼睛看着自己的手,胳膊,以及脚下水中映出那个成shú_nǚ人的胴体,赤裸而丰满的、熟悉又陌生的自己。
重黎解下身上火红的斗篷披到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