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舌宴就是……”黎琦记得,当时她还用手指在桌上随意的划了几下,好像要写下这几个字似的,一边划一边认真的讲解,“取一千只活的公鸡舌,配以葱花爆香……”
当时,自己带着微酣的话,清晰的回响在耳边]
现在想想……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紧张之余,陡然起了一身的鸡皮小粒子!
她不相信,由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事实。
“芙蓉羹”和“冰火两重天”都出来了,她动动脚指头,也能猜到他下面要上的“主菜”是什么?
怪不得进门时,正看到那些公鸡发了疯似的奔逃,除了拍打羽翅的声音再听不到其他,原来真的是像她说的那样是被“活生生的取下舌头,痛彻心扉,疯狂的上蹿下跳,又发不出声”啊!
假如不是为了显摆自己,假若她没说过那样的话,假如她当时低调一些,假若刚才没有看到四散奔逃的公鸡……
她后悔的闭上眼,恨不得顺着时间再穿回去,传到当时的酒桌上,一口咬掉自己那条多事儿的舌头!
这种鸡飞狗跳,不,是鸡飞人跳的场景,只要想想都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时,似乎已经有了模糊的预感,预感他们会因此感兴趣,为了打消他们的念头,她还故意说的不屑:虽然是美味,可是材料难得,费时费力太过麻烦,工艺流程不好掌握,火候不好掌握,稍微差上一点,就有可能前功尽弃。
黎琦不知道,倘若她没有后面的解释还好,当时只是为了打消他们的念头,才特意详细的解释这么一大堆,无非就是想说,这道菜真的很难,还有可能费力不讨好……最主要的,就算真的能做成功,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仅仅是一点点而已……
俗话说得好,“物以稀为贵”,经过黎琦这番解释,这么难以得到的东西没人不觉得新奇,更因为没有见过更没尝过而觉得弥足珍贵,作为材料的公鸡……舌,在普通百姓家里或许难得,可是在他们这里,一两千只鸡……舌算什么?
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只黎琦……她过不了自己良心的一关!
她的汗毛已经倒竖了起来,正出神想着,身边再次传来脚步。
刚布完菜的陈贤转眸望向进来的宫侍,阴柔的面上扬起浅浅的含笑。
陈鉴也刚刚尝完“拔丝冰块”,重新取了一方丝帕擦拭弯上去唇角。
他微微抬眸,眸光中透着了然;他当然知道这最后的一道菜上的是什么;心中忽然很期待,不是期待这道菜,而是在想,当黎琦看到她认为极难的、这辈子几乎不可能见到的一道菜,突然以完美的姿态的呈现在她的面前,她会是怎样的表情。
惊奇,惊讶,惊喜?
黎琦的表情当然很丰富,却不是他想象的那种有多么的欢喜。
她惊惧,惊骇、惊恐……的看着对面主仆面上扬起相似的笑容,耳边听着宫侍将主菜轻轻放到桌上,手脚利落,出手极轻,盘底子跟桌面儿亲密相贴,发出“啪嗒”一声,。
声因极轻,就像一根绷得极紧的弦,伴随着最后加在上面的微不足道的力量,“吧嗒”一声,断掉了。
黎琦“唰”的一声站起,推动椅子向后,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个……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事!”
陈鉴微微勾起的唇角一收,面上不动声色,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有什么能这么急?先尝尝这道千……”
黎琦一直觉得这个逸尘哥哥、这个大楚的二皇子,是一个心底善良、温和可亲的人,理想跟现实总会有差距——他温和的表象之外怎么会是如此狰狞可怖的真的面目?
“不,是我……我忘了,真的还有急事……”
她一时慌乱,扯了一个不着边际的谎言。
眼角知道刚上到桌上的“主菜”的位置,却是不敢侧目,不敢正眼相看。
那是活生生取下的舌头啊,一千多条……它们作为美味摆在这里,后面,它们的主人被生生剥夺了发声的权力,痛得只能上蹿下跳!
心底开始升起一些恶心,一些不安。
刚转过身,还没迈开步子,陈鉴已经缓缓站起身来。
他蹙起眉头,望着她逃也似的慌乱的背影,一腔热情顿时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薄薄的唇紧紧抿着,抿出一条直线,用力的,唇色都开始发白。
她不知道,她这个类似逃避的动作,深深的伤到了他的心。
原以为,她是不同的。
多少次,午夜梦回,记忆里都是她的身影……
在中京,仅仅几天的相处,她对他的影响至深。
她有一双晶莹剔透的双眼,能直直穿透人心;还有一颗慧黠的心,在她的轻描淡写中,轻松的就为他解开心结;就连眸中深藏的忧虑,也轻易的被她捕捉到;她不仅知他、懂他,还怜惜他,让他只有一种得遇知音的错觉。
身边见多了虚与委蛇,见惯了见风使舵,见过了恭敬疏离……从来没有人,像她那样真诚相待。
很喜欢这样跟她相处的感觉。
若非是身不由己,他真的想在中京,就在她的身边呆下去。
所以,当知道她要来京了,他兴奋的心情几乎控住不住;能想到的,做到的,提前做了各种准备,只为了今天……博卿一笑!
只是,他费了这么大的心,做了这么多努力,还是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她的脸色说变就变,他甚至都怀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