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黄铮来了虎劲儿,自己孤身一人就要上山去救人,李氏本来没想拦着,瞟眼看见了眼眶里泪水打着转的黄锢,心里立即“咯噔”的一下,一把将斗志昂扬的黄铮给扯了回来,怒道:“你要去送死吗?我丑话可说在前头,你若和你爹一样都死在山上了,可不能拿李侃不听你劝、带着你爹打猎说事儿做伐,将你家的小病秧子讹给我,我可养不起。”
李氏说这些话并不是无的放矢,过去竹香村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李家的男人给赵家砌墙砸死了,留下的三个孩子,被里正硬生生派在赵家养了,赶上慌年卖了一个,被戳了十几年的脊梁骨。
本以为李氏是关心自己,闹了半天竟是担心黄铮上山救人不成反害己,丢了卿卿性命,留下黄锢一个病秧子无人照顾,像当年一样,被里正把黄锢强行派给李家养着。
黄铮的脸气得黑一阵白一阵,将铁锤子一下子扔在了地上,怒色反呛道:“姓李的,你刚刚不是哭天抢地的心疼你家李侃吗?现在怎么又不担心了?倒是先担心起以后的生活来了?你莫不是不想救你们家李侃了?”
李氏拼命的摇头道:“我没有,你含血喷人,我自然想救李侃儿......”
黄铮嘲讽的看着李氏抓着自己的手吼道:“现在这种情况,我若不去救,还有谁能去救?”
李氏被黄铮吼得怔了怔,一方面想救李侃,一方面又不想黄铮送死留下个黄锢赖上她,想了半天,一咬牙转进了自家屋中,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沉甸甸的荷包,径直奔了与她家隔一进的院子----小痞子杨休的家,黄铮忙小跑着追了过去。
原来,李氏是打起了雇佣杨休上山救人的的用意。
看着桌子上的二两银子,杨休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道:“嫂子,山上多危险你不是不知道,二两银子,就让我杨休把命卖给你,换做是你,你会去吗?”
李氏将嘴唇咬出了一道白印,似下了狠心似的将整个荷包都推给了杨休道:“这是我家所有的银子,七两一吊五,都给你,剩下的,你管黄铮要,她爹也在山上。”
杨休果然把手伸向了李氏身侧的黄铮道:“嫂子说的对,你也拿出来一份吧,七两一吊五.......”
黄铮阴下了脸子道:“现在是救人,你却拿它当生意来做,你真是、真是‘好’得很。”
杨休无所谓的拿起一朵粉色的花,放在嘴里嚼了嚼,满意的吐出一口花香道:“在你眼里,是七两一吊五的银钱,是活着的希望;在我眼里,这是我的卖身钱,卖命钱,是一脚踏进了鬼门关。”
黄铮不由得有些怔然,杨休说的话,话糙理不糙,杨休虽然彪悍异常,横行乡里,却从未进深山里打过猎,让这样的人上山,和让他以命搏命,也没什么区别了。
尽管没上过山,可附近十里八村,有这个实力救人的人,怕是只有杨休独一份。
杨休打了一声呼哨,将李氏的银子尽数收进怀中,对李氏和颜悦色笑道:“嫂子,让那个跑下山的小猎户给遇险的猎户家传个话,凡是想救山上亲人的,都将银子送到我家里来。活的,不管是缺胳膊少腿的,只要有口气儿在,一个七两一吊五文钱;死的,不管是缺胳膊少腿的,只要运下来一部分,就要二两银子。现在离天亮不过一个多时辰,我现在去准备人手和干粮,天亮就上山,告诉大家,过时不候,钱不到的,一概不救......”
黄铮气得恨不得将杨休的嘴给撕烂了,见过趁火打劫的,没见如此趁打劫的,真是是狗改不了吃屎,自己前两日对他的改观,再度全面塌陷了。
李氏忙回家去转告小猎户去了。
黄铮本想甩脸子,奈何自己无钱无银,却还要求助杨休救人,只得怏怏的开口道:“我、我没有银子,怎么样你才肯救我爹?”
杨休把玩着手里的一把匕首,嫣然笑道:“你又不是外人,可以以物相抵......”
黄铮这时才注意到杨休手里的匕首,脑中电闪雷鸣,脸色一沉道:“这是我的匕首,你和抢我东西的小毛贼是一伙儿的?”
杨休耸了耸肩膀,一脸委屈道:“抢你东西之前,我们不是一伙的;抢你东西之后,我们就成了一伙的,都说敌人的敌人是朋友嘛......”
黄铮本想伸手去抢,手在半空,硬生生抽了回去,现在,杨休说什么,都有理。
见黄铮一幅有火发不得的吃鳖样子,若不是黄天霸生死未卜,杨休倒还想揶揄她几句了。
送走了黄铮,杨休连夜奔了庙里,紧急召集人马和武器去了。
一大早,杨休家的院子里聚集了好些人,所有的猎户家属都赶了过来,大部分都送来了或是七两一吊五的“买命钱”或是二两的“买尸钱”,即使有两个没有银子,也揣着忐忑的心情来一探纠竟。
其中一个八十岁的老奶奶拄着拐棍,颤微微的将二两银子送到杨休的手心儿里,眼含热泪的哀求道:“杨、杨小爷,我老太婆只有这二两银子的身家,可听说我家那小子还活着,你,你先把他救下来,剩下的五两一吊五,待我家小子回来后再、再给你中不?”
杨休毫不客气的将二两银子收下了,撇撇嘴道:“不用赊,若是死了,就不用还了......”
本来还充满一线希望的老太太,听了杨休的话,眼睛一翻,直接晕过去了。
黄铮的心情说不出来的酸楚,不知道该骂山上的那些狼群凶残狠毒,还是该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