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之当然是儒家大思想家,大大的儒,纪坤这个“法贼酷吏”在儒家思想方面是不能和他比的。不过王夫之对儒家的贡献主要在“大道”方面,比如气一元论、心物之辩、名实合一、人性论等等。是教儒家弟子怎么认识世界的儒家不是“官家”,不仅有为官行政之道,而且也是有大道的,也就是儒家的世界观。说人话就是儒家认为的宇宙万物等等的王夫之主要就是搞这方面的大儒。
当然了,他也有自己的政治理想,主要就是均天下,反专制之类。现在的李自成倒是挺合适给他当明君的!
而顾绛则和黄宗羲,以及那个被逼成为酷吏的纪坤则是一个路数,都是以政治、经济、法度为主要研究方向的。另外他们仨都东南人口稠密之地的读书人,当然知道人多地窄的苦处。
看着王夫之一脸的不服,顾绛笑了笑道:“而农兄只在湖广之间游历,没有去过江南,也没有去过中原,自然不知道江南人口之密,也不知道这些年来中原日益苦寒。如今天下之祸,乃是天灾、人祸和人丁滋生繁衍过多合力所致。一个均平呵呵,你们湖广地宽粮多,愿意拿出一些和流亡而来的北人均平吗?”
“这”
王夫之居然被顾绛三言两语就怼得没话说了。这个时代人们的地域观念是很浓的,哪怕对湖广的贫下中农而言,也是不肯和逃亡而来的外乡人均平的。
这均天下,只能各自在各自的家乡均可这样一来,人口众多或是气候极端的地区怎么办?现在闹将起来,乱了天下的,也不是地宽民安的湖广、四川、两广的百姓啊,甚至不是人多地少的东南。而是同时受到人口、气候、外患三重压力的北地中原!
这明朝的崩溃,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各地发展极度不平衡,而朝廷又缺乏调配资源和财富的能力。
如果大明朝廷能够充分调动湖广、四川、闽粤的力量,平定中原,甚至推平东虏都是可能的。
如湖广一年二百万粮税,四川一年一百万粮税,广东这些富得流油的地方一年九十九万粮税简直就是瞎胡闹啊,对这些地方,崇祯那点加征算个屁,必须狠狠的加,加个十倍还差不多!
而北直隶、山东、山西、陕西、河南这些省份,因为小冰河期的灾难和东虏的入侵,急需得到国家的救济,而不是没完没了的加征催逼。
可是大明朝廷因为定都北京,对湖广、四川、闽粤这种距离较远的省份控制能力不足,所以也就调动不了那里的资源。
不过现在大明朝廷已经被朱慈烺拉到了南京,而且还组建了南明版的北府军团,并且同福建海贼头目郑芝龙结盟联姻,又组建可在长江上作战的强大水师。从而具备了依托长江布署北军,以镇压东南、湖广的能力这一次的湖广之役,他又借李自成的刀杀了杀湖广地主士绅的威风,对湖广的控制力也大大增强了!
纪坤叹了口气,插话道:“那么多北人攥着刀子跟着太子爷南下就是来江南、湖广、闽粤均贫富的!咱们这些东南的读书人,只能顺,不可逆,顺着他,许还能做些事情。”
一旁的黄宗羲却摇了摇头,低声说:“是均贫富,还是要饭吃现在还不好说!”
“要饭?”纪坤看着黄宗羲,“怎么说?”
黄宗羲拈着胡须,笑道:“太子殿下借李自成的刀砍了士绅田主,谋夺了湖北几千万亩好田,可同时也被李自成算计了一道湖广之役拖得太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完全了结。现在武昌这边没有多少白米可以东运,而南京、扬州、苏州、上海、杭州的米价一天比一天高,一石白米的价格已经到了四五两白银。东南的小民还能挣扎求活,而北来的流亡可没什么底子,用不了多久都得饿死!
太子殿下靠北人的刀兵掌权,能不顾他们的死活?”
纪坤拍了拍大腿,“对啊!太子殿下不能不管那些北人的死活可是他怎么管呢?没有粮食啊!”
“有粮食的!”王夫之道,“湖南还有粮食。”
“有多少?”纪坤随口问了一句。
王夫之居然思索了半晌,才道:“足够救急!”
“足够救急?”纪坤问,“往年湖广东运的白米不少于两千万石啊!你们湖南今年大丰收么?还能填上那么大的窟窿?”
“今年哪有那么多余粮?”王夫之笑道,“可往年还有存粮啊湖南哪家大户不是米粮满仓满囤的?难道你们南直隶的大户家里都不存米?”
“对啊!”纪坤一拍额头,“怎地忘记土财主爱囤米了”
他不是土财主,他是扬州的讼棍,虽然也是地主,但实际上不去乡下生活,都交给管家负责,自己在扬州城里逍遥,所以一时忘记地主老财都囤粮食的茬了。
黄宗羲笑道:“这可太好了!太子爷现在就是个丐帮主啊。他能清田检地,可他不能直接抄了人家家里的存粮啊只能讨要!”
王夫之又听不懂了,“为什么不能抄了大户家里的粮食?”
黄宗羲道:“他不会那么干!要不然他为什么要借李自成的刀整治湖北的田主?自己下刀子岂不更痛快?咱们这位太子殿下做事是有分寸的,不会胡来的!”
纪坤点点头:“对,太子虽然称不上仁德之主,但也有理、有节、有信、有义。”
朱慈烺手里有刀子不假,也有点奸诈凶残,但他并不是不讲道理,没有节制,不守信用,无情无义之辈。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