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座轮回台上。
好几只手同时抓住了井座上端坐着的郁子规的躯体,然后狠狠一扯,将她从井座上拽了下来。
“回来!”
这一声清喝仿佛蕴含着某种特殊力量,不断回响,直指郁子规的天灵盖,可她神念依然全部投在井底下,被拽下座来依然紧闭双目,只是因为这一声而浑身微微颤了一下。
她满脑子浑浑沌沌,脚一空差点就绊倒在井座下,放在膝上的沙盘滑落摔在地上,一只手本能地攀住翻涌混沌云雾的井口边缘,另一只手捂住疼痛的额头。许久,才挣扎着找回人仙境仙躯的四肢感觉,并试图睁眼。
骤然被“叫醒”的她现在根本搞不清自己在哪儿!无数混乱交织的画面声音和记忆在她识海里旋转,不同的自我意识矛盾叠加,像煮开了锅一样。
她一会儿觉得自己正急匆匆赶路,经过了某个平行时空四百年的枯燥等待好不容易回来要赶去江边找风月和她家岑天放汇合;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这趟任务一帆风顺无事发生,在某个时空中跟风月日常聊着天儿,命运中的鬼潮也不曾提前;一会儿甚至觉得自己已经被某颗时空琉璃卷进界云墙的混沌中,黑暗彻底吞噬了她,她再也回不来了……
这便是井座上的平衡使们被强行打断任务扯回神念造成的短暂失控。无论神念在底下经历何种时空,仙舟平衡使们的身躯始终是坐在这里高高在上不曾真正进入仙国的,就像是闭上眼睛用投下的神念做梦一样。多少纷扰重叠矛盾甚至错乱的时空不过是同时进行的各种纷扰重叠之梦,只看回来后记得的是哪个。通常平衡使自行回到轮回台还要迷惘一会儿呢,像这样被外力压迫着撤回神念,那自然是万念如千丝崩断,不知今夕何夕。
郁子规指的是这金德仙躯中含有四分之一真正的她的魂魄,所有神念唯一的主人,就这样花了好一会儿才确定:我,是那个从四百年前归来的我。
嗯。我是憋到这个时间点跟主时空这边接上了,正打算去见风月来着,路上还看到了鬼潮中的异状,被吓了一跳……
她一清醒,对上一张陌生的脸。
“醒了?”这位身穿深姜色道袍,看起来不太像是仙舟平衡使的人仙很文明礼貌地扶了她起身,反手却牢牢抓住她没有松开,“我们师尊狱主阁下和台主阁下,要见你。”
郁子规抬头看见足足八个穿一色道袍的人正围着她,然后还没等她张口发问,这群同境仙友便一路将她押了出去。
……
位于仙国外围的轮回台每一座都是像这样凌驾于界云墙上,人走在上面往下看就像是走在高高城墙上往围城里看一样。白日雾色迷茫,座座铜殿投落阴影。八个整齐穿着深姜色印螺纹道袍、手拿锁链的身影一路排开人潮,过传送阵,爬塔楼上台阶,路过好几座长得都差不多的轮回台,终于抵达一座非常庞大的,并把郁子规送到了一个被许多秘殿和墩堡包围拱立,望塔一样的中央铜台上。
这台上倒是很精致,粗犷古老的长锁链像蛇一样凌空绕着四周流动,脚下也画着流动的暗金色阵法。中间坐着的不是生死狱主的化身是谁?
在狱主阁下面前的小蒲团上坐下来,郁子规就看到押自己来的几名人仙分列两旁,往各自位置站去了。
看来这就是这个仙国小世界里修炼生死大道和轮回大道的某个私人小道场了,供少数仙国本地出身的,两位地仙座下的道统传承弟子修炼。这种地方是人家仙国自己的保留区域,他们这些外来做任务的舟上人仙本是不让来的。能匆匆把她抓到这,看来两位地仙是真有急事。
果然,被气的够呛的狱主阁下就立马找郁子规算帐。
用非常严厉的语言告诉郁子规她捅了多大的娄子,以及她这次任务肯定不会合格之后,形为枯瘦桀骜少年的狱主化身往她面前一指,扑簌簌落下的金光幻影就给她展示了数个人影侧像。都挺眼熟。
“来自混元千云界的紫天宸真君,来自无情剑界的洞光纵横真人,来自百玉妖界的抱月妖尊,以及你自己负责的那位元君前辈……”
“你自个数数牵扯了多少前辈的转世试炼!这还不算间接波及的其他地方!就为一个凡魂的夙愿?嗯?目无法纪,成何体统!”
“差点忘了,”狱主化身稚幼惨白的脸上露出冷嘲之色,顺便提起他刚查到的郁子规本人的光辉历史,“就你而言……你是不知什么叫规矩。”
面前几位,分别是天默,明善,许苍以及岑天放四位谪仙的真身。好吧。这四个听起来就很厉害的前辈确实是兢兢业业搞试炼来着,结果却是这么多年功夫全得作废,天默和明善还算好,平行时空抹掉之后影响不大;许苍和岑天放,他们俩本就跑偏的命运还不知能不能再跑回来呢。
人家试炼砸了,自个任务也砸了,不过郁子规仗着自己根本没有另外那个自己的记忆,厚着脸皮挺不怕死地没露出任何惭愧不安之情。
她任狱主阁下骂得狗血淋头,只是沉默盯着那些幻影,尤其是在转世成明善的“洞光纵横真人”的脸上看了好一会儿。几乎有股冲动想质问生死狱主,但时机太不合适,直觉让她把无数疑问都咽了回去。
终究是摸摸鼻子,改口问道:
“您不是可以把我没闯祸的其他时空提出来替换吗?”
仙国正在进行中的这个和外界混沌云海同步的主时空,既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