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中和广寒这一去,雨亭便只剩殷立和董太后二人了。
董太后在一旁哭,殷立也没有干坐,他自个儿摆弄茶具。
这时气氛比刚才的试探轻松多了,说话的口吻随之一变。
殷立喊:“太后,水开了,这茶有讲究,我泡不好。”
董太后抹汗泪水,回座冲洗茶具,给殷立泡了一杯。
殷立端起杯子,轻轻浅浅的抿:“太后,你泡的茶真好喝,我娘平时在家也喜欢摆弄这些,只要是我娘泡的茶,我总是喝不够。不过,太后的茶比我娘的茶要好喝。”
董太后道:“你嘴巴抹蜜了么,净说好听的话哄我。”
殷立问:“太后叫我留下,是不是有事要我去办啊?”
董太后柔声说道:“哀家留你,是想劝学。我听人报说,说你在玄霜宗是无恶不作,居然连二教宗的仙宫也敢烧,你的胆子也太大了。我还知道,你到宋国勘问佛事,并不是二教宗派你去的,你是私逃。这样的事以后休要再做,明白了吗。”
“逃学不是我的本意,那是因为学不到东西。”
“现在二教宗收你为徒了,往后你能学到很多,不要一味的玩闹了,你应该好好修炼,这样才不会辜负二教宗的苦心栽培。他老人家一千年来,还是头一次收授弟子,由他亲自教你,将来你的修为势必直抵苍穹。”
“太后的教导,小臣记下了,我会好好修炼。”
董太后满意的点点头,话锋一转:“这次返程途经殷地,你回过家了吧?南阳侯……不对,现在应该要改口叫殷国公了,他身体还康健吧?”
“我爷爷身体还硬朗。太后给我们升爵封地,我爷爷高兴得不得了,我离家的时候,他千叮嘱万嘱咐,要我回帝都后,一定要当面向太后谢恩。”
“不用谢我,有功当赏,有过当罚,这是你应得的。何况哀家说过,只要你建立奇功,哀家就一定赏你封地。只不过你虽得封地,疆域仍然不阔,实力相比其他诸侯依然很弱。过些时候,或许还有你立功的机会,可助你扩充领地。”
殷立大喜:“过些时候么?立什么功啊太后?”
董太后问:“若有功可立,你可愿听我调遣?”
殷立憨笑:“太后若有差遣,下臣当然遵从。”
董太后双眼眯笑:“那就好,来喝茶,在哀家面前不用拘束。”
拘束个屁,大泼猴戏水够了,湿淋淋的冲进亭子,把太后的茶杯夺了去,咕噜咕噜的把太后喝剩的半杯茶灌下肚去。或许是喝了好茶,它兴奋的咧着嘴脸,抖起毛发,把身上的水全抖在了太后和殷立身上。
这还不够,它坐上凳子,手指茶杯,要太后倒茶。
殷立干笑,挥手驱赶:“你别瞎捣乱,快闪开。”
大泼猴吹吹嘴皮子,眼角上翘,懒得搭理殷立。
好在董太后没有发恼,反而显得平易近人,她笑道:“国子监对你期许很高,舍得把大泼猴供你驱使。你不用赶它,它只不过是想喝茶,哀家倒给它就是了。”
……
过一会儿,下起小雨,董太后叫人带殷立出宫了。
殷立告退的时候,广寒刚好去而复还,回来侍驾。
董太后矗在亭边,静静地观看着雨打湖面的景象。
广寒眺着殷立的背影,冷峻的脸流露出一丝不忍。
“太后,您刚刚确定了吗,要不要微臣……?”
“不用了,是我多疑了,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一杯宋茶辨真伪,事情总算水落石出了。”
“茶只是引子,哀家要看的是他们的状态。常言道,定睛为实,转睛为虚。哀家刚刚说起司徒浪仁的时候,刻意提了一下金铃,目的是想搅乱他们的思维,让他们错以为哀家已经知道金铃没死。可他们听了我的话,神色正常,并无异状。”
“其实殷立跟您很亲近,您大可不必试他。”
董太后转身,打量着她:“你一向少言寡语,什么时候学会跟人说好话了?”
广寒拱手微躬:“微臣只是为太后着想,叛乱将至,您需要有人为你分忧。”
董太后眼角带笑:“哀家给他提了个引子,像你说的,他确实跟我亲近。”
……
宫门外,宋大中心思沉重的来回兜着步子。
适才的情形惊险万分,此时仍觉心惊肉跳。
太后摆了个陷阱,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应付过去的。眼下,太后单独留下殷立,期间恐怕还有更多试探,他怕殷立露出马脚,连累了自己,故而担心。
假如换作以前,出于义气,他不会考量到是否被连累。
如今,他刚毅正直全然不见,心里的怨念在逐日增涨。
他怨,父母兄长被杀,自己报仇却被冠上弑主的名头。
他怨,同样以命相搏建立的奇功,何能厚此薄彼?凭什么殷立获封,而自己连继承爵位的资格都没有。难道说,做世子的天生就有无数陪衬,而平民百姓活该沦为炮灰。
此时的宋大中对殷立纵然还有情义,那也是极浅极浅。
“殷立,这边!”看到殷立从皇宫出来,宋大中扬手轻喊把殷立招了过来,急急切切的问:“太后都跟你说什么了?你没露出马脚吧?”
殷立低声道:“她就是疑心太重,你放心吧,过关了。”
宋大中鼻哼:“哼,好阴险的老妖婆子,险些被算计。”
殷立左右顾望:“这里是皇宫,你叫她老妖婆子,你疯了吗!”
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