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雷泽到宋国边境,路途遥远,多山多水。
通常骑马快奔,需要八日的路程方能到达。
殷立四个装扮成平常百姓,徒步远涉。
不过他们脚力快,到宋境只用了十日。
奇怪的是,燕魏开战,宋国没有因此受到影响,反而闲散得很。殷立四人深入宋地,途经二郡,所见所闻令人费解,宋国还真有梵僧传教,有些地方大兴土木正在修建寺庙,不少百姓的家中供奉着佛像。
这样的见闻,别说其他人,就是宋大中都难以理解。
宋大中赶赴帝都参考之前,宋国的风气跟别国无二。
他不明白,离国不到半年,一场佛风何能席卷全国?
这日,抵达宋国国都白帝城,四人先到客栈打尖。
下午的时候,宋大中叫司徒浪仁陪着长公主在客栈歇息,然后邀上殷立出门去了。他想潜回城东郊外的家,偷偷的将家人送出国境,这也是他回国的目的之一。
宋大中的家住在城东郊外三十里的北柳子村。
这个村庄很小,所有人家加起来不到五十户。
宋大中和殷立回村的时候,正好是晚饭时分。
这时候,村里炊烟袅袅,好多人家都在做饭。
宋大中站在村头,闻着炊烟味儿,好不惬意。
他道:“还是家的味道好,人好风景更好,咱们村里的人没有一个待我不好的,往常从阿叔阿婶的门前过路,他们总会拉我进屋,有时候还会留我吃饭。你看,家家户户都在做饭哩,一会儿从他们门前路过,肯定都要拉我们进屋吃饭。”
殷立笑道:“刚在城里吃过了,不吃行不行?”
宋大中道:“多少吃点,别驳了人家的好意。”
当下,两人提步进村,宋大中见人就打招呼。
他乐呵呵的,什么阿叔阿嫂阿公,叫个不停。
可是村民们跟见了鬼似的,一个个砰砰砰的关了屋门。
宋大中丈二摸不着头脑,尴尬之极:“这这这……?”
殷立疑道:“你该多招人恨,不然人家会这么对你?”
宋大中尴尬着呵呵呵呵的干笑两声:“这个,这个嘛,可能没认出我吧,呵呵呵呵,反正也不饿,他们关了门也好,要是太热心,还不好驳他们。一会儿回到家里,你要是饿了,我叫我大哥给你烙烧饼吃,我大哥烙的烧饼是出了名的好吃。”
殷立奇问:“你大哥?你还有大哥吗?”
宋大中道:“是啊,我大哥叫宋大郎。”
两人穿走村中小道,拐个弯就到了家。
宋大中家住村尾,背靠鱼塘,修有两间木屋。他大哥成婚较早,生有一对儿女,故而两间木屋,一间是他和爹娘住的,另一间则住着他大哥一家。
走到家门前,宋大中不忘刚才的尴尬,忙给自己找补:“你看我这身装扮,我自己照镜子,都有些认不出,村民一时没认清我,那也正常。不过,我爹娘不会不认得我的,我管保一喊,她们就出来了。”
“那你喊啊。”要见人了,殷立整理整理衣装。
“爹,娘,大哥,嫂嫂,我回来了!”宋大中拉开嗓门喊了一通,然而屋里却没动静,也不见有人迎出来。他又连喊几遍,亦复如是,照样没人答应。
殷立哈哈大笑:“你以前都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村民不理你也就罢了,怎么你爹娘也好像不怎么待见你嘛,你看你都喊了几声了,偏就没人出来迎你。”
宋大中道:“我还纳闷呢,你就别打趣我了。”
殷立道:“行了别喊了,他们怕是都不在家。”
宋大中环扫屋宇:“有道理,屋顶没有炊烟。”
殷立道:“别总站在外面,进屋吧,我渴了。”
宋大中笑道:“对,走走走,随我进屋喝茶。”
两人推门进屋,放眼一看,却不由愣了一下。
屋里有很重的霉味,桌椅也蒙有一层灰尘,好像很久没人住过似的。宋大中察觉不对,又到哥嫂的屋子里看了看,情况也是一样。面对诸多疑点,宋大中预感不妙,双腿不由一软,瘫在了椅子上:“难道……难道……!”
殷立道:“你别慌啊,先找村民问问去。”
两人关门出屋,忽见一个老丈站在远处。
那老头杵着拐杖,偷偷的朝他们张望着。
看见宋大中开门出来了,他又转身欲走。
宋大中疾步追上,拦住老头:“刘老爹,你怎么看见我就躲啊?”
刘老爹瞅着他,两眼盛泪,且又慈慈一笑。他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掌,轻轻拍打宋大中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全家都在后山,过去看看吧。”
宋大中大喜,作揖告谢,便与殷立奔去了后山。
后山是村民耕种的田地,展眼望去,却哪有人。
宋大中道:“怪事,人呢?刘老爹骗我的么?”
殷立说道:“我看他面貌慈和,不像老骗子。”
宋大中手指山腰:“那儿是我家的林场,上去看看。”
两人寻到山腰,依旧没人,只见林中砌有三座新坟。
宋大中从坟前路过,稍作辨认,顿时惊得瘫坐在地。
原来这三座新坟竟是他爹娘和大哥。
宋大中怎么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当日赴京赶考竟是与家人的永别。
他悲痛欲绝,趴在坟上嚎嚎大哭。
殷立不忍劝他,事实上他站在一旁也傻了。宋大中全家遭难,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此刻他的心境也颇为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