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音琴罡?!”
幽鳌山提起酒坛一口饮尽,顿时满面红光神采奕奕,惺忪醉眼中崩绽出凌厉光芒。
午后的阳光里,万千缕用肉眼根本无法看清楚的罡气在琴弦的颤响中迸射出来,细密交织恰似秋雨连绵,完美地将夺命杀招与诗情画意结合在了一起。
以琴为心,以琴为剑。
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这样的一抹幽幽琴韵,甚至弹琴的人也渐渐淡漠消隐,融化在了一串串充满古风灵性的音符里。
“既然离兄有此雅兴,小弟便以酒坛代缶聊作助兴!”
幽鳌山的身形渊停岳峙,天音琴罡攒射在他的护体魔气上“哧哧”轻响,隐约能看到身周的空气像是水波纹般在不住的晃动。
他抬手拍击空空如也的酒坛,登时发出一记黄钟大吕般的轰鸣,就似一道惊雷炸响在萧瑟雨幕中。天音琴罡应声粉碎,一波同样是无形的雄浑罡风排山倒海涌向离伤秋。
离伤秋左手在琴弦上轻轻一拂,发出道弧形琴罡将幽鳌山攻出的罡风斩成两段。
“我弹的是‘离思牵萦曲’,分作‘小雅’、‘大雅’、‘古风’、‘仙颂’四篇,从来曲高和寡惟有自娱。今日难得遇到知音,自当为鳌山兄奉上全曲。”
离伤秋双手轻按琴弦,说道:“方才弹奏的是‘小雅’,再请你听上一曲‘大雅’——”
琴声再次响起,意境气象霍然开阔,好似从一条通幽曲径里走了出来,放眼望去漫山秋色林木萧萧,然而琴韵愈加凄婉哀绝,直要催断肝肠。仿佛人生在世索然无味,倒不如在这幽幽琴声里了却残生得到解脱。
幽鳌山立生感应,过往的种种伤心事别离苦情不自禁地涌上心头,堵得胸口郁闷发酸,更想起了痴情无悔却又红颜薄命的峨山月。
自古多情空余恨,借酒浇愁愁更愁。
“啵、啵!”他的手击在酒坛上,响声骤转暗哑,就看见紫云亭中无边肃杀之气激荡而起,一道道音波寒芒闪烁犹如杜鹃啼血在空中遽然凝炼,化作颗颗殷红光丸,便似离人血泪洒落长空直迫身前。
“呼呼呼——”他连出三掌,堪堪抵住离伤秋的攻势,猛然警醒道:“好险,差一点就着了他的道!”
当下抱元守一,驱散胸中郁结之气,长声笑道:“这调子太悲,尽是抑郁鬼气。不如我为离兄高歌一首!”
“砰!”幽鳌山大手在酒坛上击打节拍,放声歌道:“人生几何,譬如朝露;熙熙攘攘,为名为利。看日照空山天家陵阙,试问谁是经纶手?古来圣贤皆寂寞,世人皆醉我独醒。剑斩红尘三万里,与君共赴瑶台宴——”
他的嗓音低哑浑厚充满豪迈粗犷之情,宛若云水拍天隐隐有金石铮鸣,一股浩然磅礴的气势直冲霄汉,立时冲散了琴曲中的无尽悲凉。
此消彼长之下,离伤秋的心神不觉受到幽鳌山豪放歌声感染,心境微澜指法接连出了两个小错,不由凛然一惊道:“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走出了峨山月遇害的阴影,道心修为非但没有消沉堕落,反而圆满精进,距离大千空照咫尺之遥!”
琴发心音,歌也是如此。
过去七年里,幽鳌山深陷情孽难以自拔,终日酗酒买醉自暴自弃,以至于心魔丛生修为随之大幅消退。可现在听这歌声豪气干云洒脱不羁,哪里还有昔日的自怨自艾之情?
惟有极于情,故能极于剑。
他终于破开心魔走出迷惘,领悟到以情入道的玄妙之境。
“啪!”离伤秋手边的酒杯禁受不住罡风催压,清脆一响碎裂成数片。
“好歌!”离伤秋拂袖而起,琴弦剧烈振颤幻动出朵朵红色光花,在袖风吹送之下幕天席地涌向幽鳌山。
幽鳌山甩手将酒坛掷向空中,从背后拔出魔剑幽海,如同雷神开山豪情天纵,劈斩在曼妙飘舞的光花之上。
“砰!”一团绚烂光澜迸溅开来,幽鳌山立掌如刀劈向离伤秋胸口。
离伤秋抱起古琴铿铿弹奏,已转为“古风”之曲,四周的天地精气骤然汇聚过来,在他身前凝铸出一面弧形透明光盾。
“喀喇喇!”掌风在光盾上撞得四分五裂,两人之间的那张石桌不堪重负化成一蓬齑粉。
幽鳌山的身躯微微一晃,右掌回撤反手接住从空中坠落下来的酒坛。
“好一招千金散去还复来!”离伤秋一声喝采,以琴当剑攻向幽鳌山。
两人短兵相接,各自施展出平生绝艺,不敢有丝毫的疏忽大意。
离伤秋一边掣动古琴攻出剑招,一边十指拂弦,一曲“古风”行云流水分毫不见生涩凝滞。手指舒卷撩拨之间,剑光四射煞是好看。
幽鳌山亦不遑多让,幽海魔剑大开大阖已臻至返璞归真之境,任何简简单单的一招在他手中使来,顿显无穷奥妙,犹如鬼斧神工势不可当。
他的左手挥动酒坛,一样的上下翻舞遮挡剑光,坛口灌风发出“呜呜”作响。
这响声忽而急忽而缓,急如风吼雷鸣暴雨倾盆,缓如清泉淙淙白云出岫,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音韵气度。
两人翻翻滚滚激战百余个回合,依旧是平分秋色难分难解。
无论是幽鳌山还是离伤秋,都是当今魔门赫赫有名的翘楚人物,在正道五大派编纂的恶贯满盈榜上分居第十九与第二十七位。
对他们而言,不管使出如何眼花缭乱精妙绝伦的招式,都很难出乎对方的意料之外。所谓料敌机先,彼此三招、五招甚至十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