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莲娜给蒋玉成准备的是一间装潢蛮豪华的房子,举架很高大,可室内陈设倒极其简单:一张不大的写字台,两把小转椅,一盏台灯,如此而已。这些什物都是瓦莲娜四处搜罗来的。蒋玉成为了掌握本位面的情报,从大厅的故纸堆里挑了一尺来高的一叠报纸堆写字台上。又要了厚厚一沓横格草纸和一支钢笔——还是蘸水的。蒋玉成对瓦莲娜说:
“我写报告要查很多资料,今天晚上可能工作到很晚。你就忙你的事情,困了就睡,不要等我了。”
“也别太晚了。”瓦莲娜柔声说,“好好休息才能头脑清醒。”
“这话应该对你说才对。”蒋玉成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二十四小时待命的契卡同志····”
瓦莲娜含蓄地笑了笑。
“好了——你下去吧。”蒋玉成在写字台前坐定,似乎是觉得自己有点太严肃了,又加了一句“不过别睡得太安稳——我说不定什么时候····”
“····好啦。”瓦莲娜面色有点发窘,她匆匆转过身,下楼了。
确认瓦莲娜真的走下楼去了,蒋玉成这才深吸一口气,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为了完成报告,他必须查阅“系统”内关于地球上存在过的那个红色帝国的资料,很可能还得连当时整个世界的形势都了解才行。不管怎么说,这些东西都不应该精灵看到,苏联建国后那些残酷的党内斗争肯定会让瓦莲娜痛心的——没准还会起什么奇怪的念头。
现在真的要开始面对以前不甚了然的历史了,蒋玉成居然有点恐慌——豆丁站在真理之门前的心境,也正相仿佛。探索宇宙的天文学家,有不少都跪倒在自然的浩瀚面前,失了心疯,或者一头钻进宗教的世界,用精神鸦片来麻醉自己。怎样在浩瀚的历史和自然面前保护自己作为人类的心智,一向是一个值得认真注意的问题。尤其是面对那段饱受涂抹,栽赃,攻讦,隐晦的历史。自己,真的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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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蒋玉成让瓦莲娜早点休息,她也不可能早早睡下——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团酗酒骚动的后续处理还没完成,相关的责任人和散布酒窖位置地图的幕后黑手还没受到追究,瓦莲娜还有的忙。帮蒋玉成整理好房间之后,她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为了不耽误蒋玉成的工作,这一次她和雅科夫列娃在寒夜里步行去涅瓦大街。
主持会议的是苏维埃的全权代表斯坦琳,首先驻部队特派员崔科娃对部队目前的现状作了报告:
“受到酗酒骚乱事件的打击,现在部队士气十分低落,内部矛盾丛生,酗酒的士兵们互相埋怨,军官和士兵之间互相不信任的情况越发严重,部队日常训练及管理几乎完全停滞,士兵俱乐部和士兵委员会也不活动了·····”
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团的情况当然非常糟糕,就连瓦莲娜也能看出来:士兵们萎靡不振,军容不整。他们的皮靴脏兮兮的,衣服好像很久没洗,脸上胡子拉碴,看得出来好久没有修面了。尤克托巴尼亚军队一贯以军容严整而著称,现在士兵的这种行为只能解释为意志消沉:他们曾经是旧帝国的近卫军,本来是最精锐的,现在因为出了事,闹了乱子,挨了批评,社会上有很多风言风语。从别的部队来的士兵代表,也纷纷讥笑他们,说他们在世界大战中连敌人的面都没见过,现在却在革命的首都酗酒闹事,真是“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军官们倒没有参与到酗酒骚乱当中,不过他们是重点的侦查对象(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很有道理的,部队的变乱往往都是反动军官所策动),因此也是搞得惶惶不可终日。
“团长是孟什维克,上尉是立宪民主党···这个团里就没有布尔什维克的军官吗?”瓦莲娜严厉地质问。
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团的团长是一个躯体魁伟、神采奕奕的人,胡子已经有点花白了,他倒是穿着整整齐齐的制服,佩着镶有金银柄头的刀剑,带着帝俄时代的彩绥和十字勋章,完全把完全保持了革命前的派头。
“团里的大多数军官都不是布尔什维克,”他说,“但是我们都是民主主义者,都愿意跟着士兵群众走···”崔科娃连忙附和,说这支部队的军官都是可靠的,因为他们一直遵照特派员和士兵委员会的命令行事。
在对彼得罗巴甫洛夫斯克团的处理意见上,士兵委员会拿不定主意。有人说希望剔除骚乱分子,但是那等于是把他们打入另册了。革命军事委员会由一种想法是:解散掉这个团,将士兵补充进其他减员的前线团队。但是军官们却提出了另一种看法:
“我们建议派这支部队上前线作战——军队一旦开始作战,就会恢复组织性和纪律性,士兵们能够从战斗中获得荣誉和自尊,士气自然也就提高了····”
可这不就是过去旧帝国军队那一套办法吗?!士兵委员会提出了抗议。可是没想到,斯坦琳却支持这个说法。
“如果不作战的话,还要军队有什么用呢?”斯坦琳冷冷地说,“军队如果不作战,就会丧失士气。”
瓦莲娜直到半夜一点钟的时候才赶回海军部大街,这个时候除了几个值夜班的契卡,大家早都睡下了。可是瓦莲娜一抬头,却发现蒋玉成的办公室还亮着灯,这顿时让她对自己的爱人形象改观不少——蒋玉成同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