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梢头,将将戌时许,敬事房的驮妃内监便到了茗香阁。
虽早有准备,但临到头了任谁也会紧张。孙答应年方十六,是淮安知州的女儿,自幼被养在深闺,连生分的男人都没见过,如今就要侍寝,自然是紧张万分。
她手心里全是汗水,忐忑不安地坐在牙床上。房门被人从外头忽地推开,走进来两个脸生的内监朝她揖手,“小主。”接着便上前动手脱她的衣裳。
孙晨珠身子一僵,却也不敢有所动作,只能任由这两人将自己扒得光溜溜,最后给裹上一匹大红绸子,抬出了茗香阁。
另一厢,候在养心殿西配殿里的人却有些焦急,不住地就着夜色朝外头张望,眼中满满的是急切。他有些忐忑,惴惴不安地扫一眼躺着文宗帝的正寝殿,回头小声道,“严厂公,这主意真的可行么?若被父皇知道了,那我……”
仙鹤腾云灵芝蟠花烛台旁立着一个身条笔直的高个儿男人,闻言,他侧过眼望向景晟,唇角携着一个挑达的笑容,语调淡漠道,“臣既然答应了殿下,自然不能食言。孙答应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殿下放宽心便是。”
景晟听他这么一说,心便落在了肚子里,笑了笑拍拍严烨的肩膀,“厂公于我有恩,将来必少不了厂公的好处。”
闻言,严烨面上却挂起一份惶恐的神色,揖手恭谨说,“臣为太子殿下尽忠,本是分内之事,不该妄自居功。”
景晟笑了笑,“我定不会忘了厂公。”
正说着话儿,外头便传来一阵哒哒的脚步声,严烨眼中滑过一抹莫名的笑意,朝皇太子低声道,“殿下,孙答应来了,臣告退。”
景晟一颗心全都飞到了美人儿身上,闻言只随意地摆手,边伸长了脖子往外头望边道,“行行,厂公你先回吧,我改日再找你喝酒。”
严烨揖手应了个是,接着便转身步履从容地踏出了养心殿大门。
夜风吹得烈,一排排房檐下的宫灯都有几分飘摇。他在丹陛上站定,呼出一口白烟子,双手交叠在一起搓了搓手背,桂嵘连忙抖开了披风给他系上,接着便提起宫灯跟在他身后往东辑事厂的府衙走。
今儿过后,紫禁城里又得多一个亡魂了。严烨慨叹一声。
孙姓的答应是留不得了,那个草包太子自然也对她的下场心知肚明,这些皇亲贵胄,满腹的诗书礼仪满口的仁义悲悯,心肠又能比他们东厂的人良善多少呢?
“命小邓子他们守好了,”他边走边道,玄色披风在风里飞扬着,声音森冷如寒雪,“等太子一完事儿,就将药喂那答应吃了。”
桂嵘垂首应个是,“徒弟都照着您的吩咐施派下去了,师父放心,不会有什么岔子。”
严烨仰头看了看天边的月亮,清凉的月华在他无瑕的面上投下一圈儿光影。他叹出一口气,唇角勾起个讥讽的弧度,“咱们做内监的,无论如何,都还是得为皇室的主子们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