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估摸着,念珠这一回去,老太太必是要来的。你就别动了,好生歇着,我去迎迎。”
林黛玉怎么好意思,忙起身,话还没出口,香螺进来说:“北静王太妃知道姑娘病了,打发孙妈妈过来瞧姑娘。”
那孙妈妈是北静王太妃跟前的老人,卢慧娴不敢怠慢,必得她亲自去迎,又不放心林黛玉,才走了两步,又停下来,转身吩咐红绡,道:“别教你们姑娘出门,若不然,回头必重罚。”又打发香螺去老太太那边,又交代黛玉道:“在家里,谁还计较你,万事以身子为重,老太太才高兴呢。我不得便,香螺还稳重,再说,还有念珠和木鱼呢,你只管安心在屋里歇着。”
大户人家的女孩子,娇生惯养的,未免娇贵,三病两痛的,也是寻常,说出去,也只显得矜贵。但若是常年不离药,就算不得好名声。
黛玉前几天才病了一回,就又病了,北静王府的人来得也快,卢慧娴心里就有些疑心。
孙妈妈白白胖胖的,眉眼温柔,不笑时亦带着三分笑,令人不觉就生出几分亲近之心,卢慧娴不敢稍稍轻心。
她进去时,那孙妈妈已起身,见了她就拜。卢慧珊侧开身子,只受了半礼,又亲自扶她起来,笑着让座,又命上茶端果子,道:“昨儿个我们老爷和大爷难得都在家,老太太起了兴致,蒸了粽子吃酒,又吃了酸梅汤,哪想我们姑娘脾胃娇贵,积了食,这会子还不好意思呢,不让我们去瞧她,怕我们笑话。”又说:“昨儿吃了一剂药,已是好了。我才从她那里回来,看着她用了一碗碧粳粥。不过一点子小事,竟惊动了太妃,却是我们的不是。大热的天,教您还跑一回。”
不等孙妈妈开口,卢慧娴就先把缘故说了,一边说一边笑。
先道明黛玉并不是体弱,而后探孙妈妈的来意。若太妃真是怀疑黛玉身子不好,孙妈妈必然要去瞧黛玉,反之则不会。
孙妈妈打小伺候太妃,十分得太妃欢心,这点话音哪里听不出来。闻言,也跟着笑,说:“这几天天热,姑娘又娇贵,太妃还只当是中了暑气,如此倒放心了。”孙妈妈也会说话,先就表明心迹,太妃并没那个心。说完,又说:“我这里也有个笑话说给奶奶听,前儿我们府里也包粽子,合了王爷的胃口,晚上饭也没吃,只用了粽子。他又贪凉,仗着年纪轻,不听人劝,又吃了一个冰碗。他说没事,结果回去就不舒坦,他脸皮薄不好意思说,还是太妃担心,使人送了消食汤去。”
卢慧娴说黛玉是吃了酸梅汤不得克化,孙妈妈就说北静郡王是吃了冰碗不得克化,显然是把两个人放在一起。
卢慧娴便放下心来。
老太太果然来了,仔仔细细问了一遍,末了道:“多大的人了,下回可不许再如此。”林黛玉一叠声地应是。
老太太横她一眼,又笑起来,似无可奈何,又说道:“中午想吃什么?回头叫厨房去做。”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等孙妈妈,等了半日,却没等着孙妈妈,等来了香螺。
她进来先递上一个大红锦缎洒金的礼单,道:“这是太妃送过来的,孙妈妈已经回去了,说姑娘病着,她就不过扰了姑娘歇息,等姑娘大好了,再来给姑娘请安。”
红绡接过来递给黛玉,黛玉拿在手里,道:“什么急事?这会子地上正热。”一面说着就搁在一旁。
香螺道:“我是成天跑惯了的,哪天不出一身汗我还浑身不自在。”说完地上一个弹墨包袱,接着说:“才奶奶过来,把这一件事忘了和姑娘说。”
红绡再接过去,黛玉问道:“这是谁送来的?”说罢,不等香螺回话,就说:“这是琏二奶奶打发人送来的罢?”
香螺就笑起来,道“什么也瞒不过姑娘。”又说:“奶奶来前,琏二奶奶才走。原是要来瞧姑娘的,知道姑娘早上才睡,就没过来。这是三姑娘和四姑娘还有宝二爷送的些玩意,给姑娘解闷。等姑娘大好了,她们再来瞧姑娘。”
不过是客气话,贾府守着孝,哪里好出门,尤其贾家现在正在风口浪尖上。
林黛玉示意红绡接了,香螺又说:“才门房送了帖子来,舅太太请老太太奶奶姑娘们初三去家里吃酒,看老太太去不去,也好预备着。”
老太太就笑,说:“你们奶奶也会省事,你一个来,倒省三个人的事。”顿了顿,又说:“我就不去了,让你们奶奶只管去逛。”说着就看林黛玉,略想了想,方说:“你也去罢,想必怡丫头也要去的,你们姊妹也聚聚。”
林黛玉自是想去的,见老太太同意,顿时喜上眉梢,又拉着老太太的袖子,娇声道:“老祖宗也去,我们都去了,您一个在家里有什么趣儿?”
老太太只不同意,怎么也说不动。
恐怕太阳起来了越发晒,见黛玉已好了,老太太就没多留,说了会子话也就回了。
下午时,林琰进来瞧她,送了两本书,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问他,林琰就说:“我就没这个心?”她哪里好问。
转日,天又热了,至初四,更热得不行,略走上几步,便是一身的汗。
崔嘉怡头次带着长女回娘家,一家子稀罕得不得了,都争着抱,她这个做娘的反倒靠了后。黛玉便拉了她说话,两个嫌外面吵闹,去了崔嘉怡从前的闺房,还没坐下,崔嘉怡就抱怨,道:“半刻也离不得。”虽是诉苦,却一脸的笑,可见心里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