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花雪月之城》
(1)傍晚时分
在这个万物复苏、春暖花开,柳叶飘拂的一天,她的心却一下子掉进了冰窟窿。
她对自己说,我要死了,难受死了,天呐救救我,去死吧,死了拉倒,要死就死得痛快些,她搞不清是咒对方还是咒自己,总之头脑一片混乱,手脚颤抖、手心冒冷汗,口干舌燥,她难受地吞咽了一下喉咙,眼睛空洞地瞪视前方,再低头空洞地瞪一眼手机,她的那只套上唯美图案机壳的漂亮手机,那只装满了家人、朋友、同事、同学以及各不痛不痒社会关系及人脉圈的电话号码、**、**、qq、各种音乐、电影、新闻、电子书等软件……装满了整个世界整个地球讯息的、给了她无数快乐、忧愁、烦恼、悲伤、期待、失望、空虚和满足的手机,哑然不动地静默在桌面上。
时间嘀嘀嗒嗒过去,10分钟、20分钟、半个小时,她想,那好吧,我得离开手机出去走一圈,抽根烟再回来,就像是赌博场上手气背的人,出去喝口水或者上个厕所,回来一下就翻了运,以她的经验也是,这世上事总是这样,急急期待的得不到,不经意的惊喜往往突然而至。
她几乎在走到办公室门口时就忍不住想回身去看手机,但她忍住了,僵硬的躯体注入流动的空气,使她恢复了一点活力和信心,她又傲娇起来,万一回了就晾一会儿,省得控制不住自己急猴猴地回复,显得掉架子,她关上门,走了出去。
出了公司门,她从应急出口下到三、四楼的楼道里,作为一个不大不小的私营企业的人事部经理,其实她有一间独立办公室,相对的自由空间给了她做些私事的权利,
但她更喜欢这种隐秘的、幽灵般被黑暗包围的感觉,像个孤独自闭的孩子又像偷偷摸摸的民工,她蹲在地上侧着身子,点燃了香烟。
楼道里很黑,地面上污渍斑斑,墙面冰冷潮湿,4楼那家足疗店点的印度香数年如一日飘浮在楼道里,与她的中华烟味混杂到一起,产生出一种叫她恶心的新味,那个足疗店她从没踏进去一步,对于所有的足疗店她都没去过,有一种本能的洁癖让她拒绝去那种场所,来这儿的客人都是些50岁左右的中年男,矮胖猥琐,穿着花哨,手挎鳄鱼包,素质特别差,经常将汽车横七竖八停在这幢27层大楼外的停车场,挡住别人的汽车,叫了114半天才悠悠出现开走,不说一声道歉;她听到五楼公司前台美女甜腻的接电话声音,喂,您好,我们是创维广告有限公司,请问找哪位?她知道是哪位姑娘,上下班隔三差五在电梯里遇到,皮肤不黑不白,眼睛不大不小,身材不胖不瘦,没有个性也不丑,属于最典型的可有可无型公司职员。姑娘说话的同时,三楼前厅发出咣当沉闷的一声,王建飞,快件,签字。
她静静地抽着烟,并没有因转换空间而改变情绪,相反黑暗阴冷给了她更多的失意和空洞,手指一直还在微微颤抖着,手心出着汗,她瞪着楼道天花板上那个缺了一角的过道灯,尼古丁毒素涌入她已被难过和悲伤扰得神昏意乱的脑子,眼冒金星,飞蚊肆起,也可能是那灯上本来就有点点黑斑,她感觉快蹲不住要晕倒了,可她就坚持蹲在那,既是挑战自己也是惩罚和自虐,一直到抽完烟。
扶着墙稍歇片刻,等额上沁出的冷汗收干,麻木颤抖的腿脚也站稳了,幸运没有穿太高的高跟鞋,她宁愿漂亮死也不愿跌得太难看,一脚一脚步下楼梯,走到底楼电梯口停顿,是赶快上楼看手机,还是到外面走一圈,她潜意识里自觉没有底气,再让时间过一会儿吧,也许现在还没有回信息。
走到外面,她头脑稍微清爽了些,刚刚过去的冬天特别长,才脱下厚厚冬装没几天,被这柔柔的风一吹,身子骨本能地感到惬意非常,恰时下午4时,太阳渐渐褪去刺眼光亮,向夕阳色过渡,她却念起了那句“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她总是这样,不同的心境看到不同的风景。
旁边路人受了春天的感染,个个貌似欢天喜地的,门卫大爷敞开他那件穿了一冬的旧制服,卷着袖管坐矮凳上跟人闲聊,看她走过去点了点头示意友好,她强装笑脸回了礼,装着赶往某个目的地。再走出几步,林荫道旁一两阿婆围在路边饼摊,一边等饼出炉一边看护着蹦蹦跳跳的孙子,做饼师傅忙而快乐着。
今天没给赶啊,她强装笑脸戏谑了一句。
风头过了,前几天是创建卫生城市。饼师傅是个30多岁的男人,黑脸笑面,没生意时喜欢看看书,因此她对他颇为另眼相看。
她回笑了笑,继续装着赶往某个目的地往前走,走到更远的地方。离开认识的人,她恢复了阴沉颓废的表情,自嘲道,其实何必装呢,谁看得出谁,看出了又怎样,每个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街边水果摊前两个光屁股毛孩一脚来一脚去打闹,一条狗懒散扒着,大人没时间管,正招呼着顾客忙得不亦而乎,称份量、讨价还价,将钱往袋子里一撸,奔到另一个挑好的顾客身边,草莓、小蕃茄、樱桃、芒果、梨子、甘蔗……这些上市货,在阳光下半透着光,五彩斑斓。
北边花店门口小运输车在卸货,将那些百合、马蹄莲、康乃馨、剑兰就那么像草一样横七竖八散下来,两个20多岁的店员虎着脸走出来收货,她看了看她们身上的蓝格子围裙,两张端庄内秀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