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刘楼,已有六七百人口,分了五个生产组。老宅子住不下了,村干部们重新规划。作为村里最有文化的人和五组组长的父亲设计出了现在刘楼的样子:每两户相邻。南北东西各十户。这也是方圆十里内的村子规划最好的一个,其他村各村各户大都是零落促狭,不合章法的。
分单干后没多久,各家凭着土里刨食,或卖粮食、或卖牲口,换来砖瓦水泥。陆续都盖起了红砖青瓦房。
我家位于村子比较靠中央的位置,回到村里时,叔叔们都各回各家了。我胸怀忐忑,怕父母再吵起来。并暗作打算,假如父亲再度发难。我将坚决站在母亲一边,跟他斗到底。
好在父亲一直只是阴沉着脸,唉声叹气。母亲和姐姐做了饭一家人吃了,各自睡了,好像没发生过什么事儿似的。
而我却迟迟难以入睡。许多繁杂的思绪搅扰得我无法安眠。
其中最大的问题,便是由秦争辉提出的那个,也是我常常思索无度却不得要领的: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学习压力过大,考学无望。秦争辉曾经在一个无人知晓的晚上,左手拿菜刀,对着自己的右臂一番狠剁。只剁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前后总得有二百多刀,一边剁,一边骂:叫你做不好!叫你做不好!”秦争辉扯开袖子,露出包满绷带的右臂,对我描述道。
我大感意外,非常震惊。但当时并未为他自残的行为感到痛惜,反倒书呆子味儿十足的夸他是当代苏秦。在学古人“锥刺股”呢。
就像前次秦争辉提起的那个话题:“你人活一辈子究竟有啥意思呢?辛辛苦苦,饱经风霜和凌辱。毫无尊严,受尽波折,真的还不如那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畜生。白了,活着就是受难。”
虽然对他的辞心有戚戚焉,但却不甘于如此悲观厌世,可据我有限的人生经验和所见所闻,也的确只能得出一个同样的结论:活着,就是为了受苦受难。
不管是从老年人口中听来的悲惨遭遇,还是自己感觉体悟,都完全逃不掉这个圈圈。
因为苦难是必然的,其中最大的苦难便是死亡,而死亡是谁都逃不掉的。纷纷纭纭,终生忙碌,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空而已,再多的钱财也带不走,如历史上那些大地主大财主;再大的名誉也会一朝尽毁,如某伟大领袖。全都不过是过眼烟云。
教科书告诉我们的那些伟大理想和崇高意义已经完全不算数了,因为那些玩艺儿过份虚假,只能当成而已的废话,若当了真,你便沦为笑谈,沦为书呆子,沦为学究故态。这也是我的伟大理想遭到嘲笑,人格尊严受到践踏的根源。
可那些理想不作数的话,人生的依托又是什么呢?权势名利非我所欲,强权暴力也非我所欲,因为在我看来,这些身外之物不过都是奴役人的缰绳和锁链罢了。你接受这些,去争取这些,蝇营狗苟地追求这些,成功了,你虽出人头地,令人艳羡,甚至会为庸世俗人所念叨,可然后呢?不过仍是尔曹身与名俱裂,不废江河万古流。即便你成功了,那么你的大好年华也就成为了你所追求的这些东西的陪葬品。你是什么?你肯定不是你所吃喝拉撒的那些物质,虽然它们构成了你的身体,但你只是借助于它们而存在而已。事实上,你不是那些物质,你就是你的行为本身,你就是你所做的,你的所有行为就构成了你。人生短短几十年数万,为任何你所不认同的东西卖命都是不值得的。
在我的知识领域中搜索万遍,我也无法找到能服自己的活下去的理由,找不到人生的依托和归宿所在,活着又有什么意义?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我自问着自己,迷茫而找不到出路。
世俗的答案很简单,简单到令我无视。他们:“活着就是为了传宗接代,基因繁衍。”或者,活着就是为了满足各种**,食欲、**、权利欲,酒色财气等等。可我却对此不屑一顾。因为觉得人若如此,便与牲口无甚差别。它们也是为了满足各种**而活着,也是为了繁衍基因而存在。
基因造就了我们,并使我们做出各种行为,委曲求全,只要能把基因传下去。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不管是伟大的母爱,还是苟且偷生,都逃不脱这个藩篱。基因为我们设定了各种**,刺激我们生存下去,那些六零年险些饿死以至于委曲求全嫁给拙劣农夫的女人们,也就是在基因所造就的饥饿感的促使下逼迫自己委身于正常情况下根本不会多看一眼的村夫胯下。
我可怜的母亲。自尊心强,本不堪凌辱,却为了孩子能长大而经年累月忍受辱骂厮打,这是伟大的母爱,但何尝不也是基因所促使?
一切被基因所促使不得不做违背自己意愿的事的行为。都是不自由的,都是基因的奴隶。就像一个从空中落下的球,遵循自由落体运动的规律,就没什么自由可言,也是自然规律的奴隶。
人之为人,应该不仅仅满足于做一个基因的奴隶,做自然规律的奴隶,否则。活着,何如不活着?
我们生而自由,为何自己的思想自己都不能控制。自己的选择却要受各种外来因素的制约。不管是官样教科书,还是长辈们的耳提面命,如果这一切条条道道都是我们所不能选择就必须接受的,我们必须按照规定行事,不容有任何逾越,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