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暑气渐消。从京师到天津卫的官道两旁,‘春’季播种的小麦已经成熟,金‘色’的麦‘浪’随着微风‘荡’起阵阵涟漪,正当收割之时。
可是现在已经没人顾得上收割庄稼了。由于后金军占领蓟州,东拦山海关,南伺天津卫,向西对京师虎视眈眈,方圆数百里之内,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无不人心惶惶。
听从蓟州逃出来的老百姓说,鞑子逢人就杀,见东西就抢,杀光抢光之后便是一把火烧光。幸亏当今万岁有旨,让官军弃守蓟州,动员百姓逃难,他们才能保住一条命。若是在过去,朝廷必会令当地官军死守城池,老百姓也就没法逃出城去。城破之时,可就‘鸡’犬不留了。
过去虽然明军在辽东一败再败,丧师无数,但天高皇帝远,关内的老百姓对‘女’真人还没有切肤之痛。如今鞑子真的杀过来了,而且凶残到了极点,谁不悚惧?因此凡是在保定、河间府甚至更靠南的地方有亲友的,无不拖家带口向南逃难;实在没地方可去的,也纷纷涌向保定、河间,总之是离鞑子越远越好。
因此官道上也挤成了一锅粥,骡车、驴车一辆连着一辆,孩子哭大人叫,‘鸡’飞狗跳,活脱脱一副世界末日的场景。一些富豪大户平时颐指气使,此时却惶惶如丧家之犬。官道拥挤难行,若在平时,他们早让家丁一顿鞭子把挡路者驱赶开了;可此时大家都在逃命,谁还管谁?这些人不禁叫苦连天,再想想无法带走、不得不抛弃在家中的财产,更是后悔不迭,暗道辛辛苦苦攒这么多银子有什么用,鞑子来了还不是一场空!
突然,京师方向尘头大起,一队约有数千人的轻骑兵策马疾驰而至。可官道上已经堵成了疙瘩,便是官军也无法通过。
若在往年,带兵的将领早一声令下,把老百姓驱赶下路,甚至率军直冲过去了。可跑在这支部队最前方的一名全身披挂的年轻将领却皱了皱眉,对紧随其后、身形彪悍,如同铁塔一般端坐在马上的大将道:“郝永忠,命令部队立即避开官道,从两旁的农田绕过去!另外,留下几个人,维持一下官道的秩序。这里太‘乱’了!”
大将领命而去。顷刻之间,骑兵大队一分为二,下了官道,从两侧的田地边上如同两股狂风一般卷了过去,骇得官道上的百姓纷纷伏身于地,半晌才敢起身。
却又有几名骑兵吆喝着由远至近,声如洪钟地道:“奉郝将军将令:官道务必保持畅通,使百姓可以尽快通过。如有阻塞道路者,可临机处置!”
说着几人便来到两辆堵死在官道中间的骡车前,厉声喝道:“这是谁的车子?”
两个乡绅模样的人赶紧上前拱手为礼,对几名骑兵满脸堆笑,又立即互相指责对方抢道,结果导致两辆车相撞,把车轮撞坏。没了轮子车当然不能走了,两辆车上都载着不少值钱的家当,故此争执不休。
几名骑兵却听得不耐烦,大喝一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斤斤计较这些身外之物!你们不要命也就罢了,堵塞了官道,耽误了百姓逃生,鞑子来了难道专杀你们两个?”
说着便跳下马来,双臂抵住车同时发力,竟硬生生把两辆车从官道上推了下去!道路立刻恢复畅通,堵了半天的人流又开始向南流动。车上的物品洒落了一地,可是除了那两个要钱不要命的家伙以外,其他人竟连看都没兴趣看一眼!
当身后的喧嚣渐渐远去,一名满头褐‘色’卷发的异族少‘女’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高头大马,奋力追上那年轻将领,兴奋地大叫道:“皇帝陛下,没想到你的马看起来如此瘦弱,跑起远路来竟然比我的马还快!幸好我比陛下的骑术稍好一些,才能追上你。”
原来那满身戎装的年轻将领,正是大明崇祯皇帝朱由检;他率领的这支骑兵,则是郝永忠麾下的三千营‘精’锐,全是秦兵的老底子。而他身旁这位口无遮拦的异域少‘女’,自是葡萄牙王国驻大明特命全权大使安娜公主了。
朱由检此时心急如焚,哪有心情和安娜说笑。不过在一国大使面前,他也不想失了大明天子的气度,只得勉强笑道:“朕这匹枣红马是典型的‘蒙’古马。与公主的安达卢西亚马相比,它体形矮小,爆发力差,如果你与朕近距离格斗,朕肯定是要吃亏的。不过有所短必有所长,‘蒙’古马耐力极佳,能在严寒中连续几天不吃不喝,同时日行二百里以上。若是长途行军,公主可就要输给朕了。”
安娜刚才说朱由检骑术不如她,其实是故意的。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想看看朱由检生气时的样子。不料朱由检并没有动怒,安娜眼珠一转又故意道:“安娜还有一个问题:听说贵国的敌人打过来了,距离京师很近。您做为君主,这时候应该要么亲自率军迎敌,要么坐镇京师指挥,为什么还要亲自去大沽呢?”
这番话颇有些讽刺朱由检分不清轻重缓急之意,此时也策马赶上的秋琳娜不禁责怪地瞪了安娜一眼。还没等朱由检张口,郝永忠也从后面赶上来道:“圣上,官道已经疏通了。这里离蓟州只有几十里,末将要先到前面侦察。”
朱由检点了点头,郝永忠立即率领数十名侦察营的骑兵狂奔而去。
朱由检这才转向安娜,却是微微一笑道:“中国有一本军事著作叫《孙子兵法》,其中有这么一句: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朕只能说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