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回到密林深处的宿营地,李定国仍冷得不停颤抖。白杆兵在这里用树枝和树叶临时搭了一些低矮的窝棚,虽然不能完全挡住雨水,可也聊胜于无。
马千雪赶紧搀着李定国进入窝棚中坐下,李定国这时才能勉强开口道:“可能是受了些风寒…不打紧的…”
“都这般模样了,还要逞强!”马千雪又气又心疼地道,“来人,快想办法生起篝火,让定南将军取暖!”
“不可!”李定国忙道,“篝火一起,必被叛军发现。现在叛军还不知道我们有多少兵力,也不会轻易全军出动,我们还要…还要再坚持一两天…”
“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受罪不管啊!”马千雪焦躁地来回走了两趟,突然灵机一动,对着附近几名白杆兵道,“你们都过来,把湿衣服脱掉,搂住李将军,用体温为他取暖!”
做为宣抚使秦良玉之女,马千雪在白杆兵中拥有绝对的权威。只要她一声令下,就是让白杆兵当场自杀,这些忠诚的士兵也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几名士兵立即脱掉湿漉漉的衣服,并把李定国的衣服也全扒掉了,群臂合抱,把他夹在中间。
此刻李定国虽然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可当着马千雪的面脱个精光,还是臊得满面通红,嗫嚅着道:“多谢马姑娘,请…请回避一下…”
“谁稀罕看你!”马千雪也羞得背过身去,却并不离开,而是吩咐亲兵为李定国准备干粮和清水,又分派斥候去观察叛军的动静,其余士卒抓紧时间休息,安排得井井有条。李定国这才稍稍放下心来,身上也果然觉得暖和了很多,过了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过了约有半个多时辰,天色逐渐放亮。马千雪偷着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李定国,见他面色已由苍白转为红润,心中这才松了口气。忆起刚才的场景,也不禁面红耳赤,胡思乱想。
可又过了片刻,李定国突然痛苦地呻吟了一声:“热…好热!”
马千雪大吃一惊,忙转身拽开几名白杆兵,用手背轻触李定国的额头,惊叫一声道:“好烫!”
此时李定国已经处于半昏迷状态,原本白净的脸烧得通红,呼吸十分急促,伸手乱抓,一把就攥住了马千雪的手,刚狂躁地叫喊了两声“水,我要喝冷水”,突然剧烈地呕吐起来,秽物正喷到马千雪肩头上!
“糟了,他这是打摆子了!”马千雪急得连连跺脚道,“这怎么办?此次行军来得太急,军中根本没有携带治疗打摆子的药物,要不赶快把他送回五峰山吧!”
“小姐,不行呀。”一名亲兵忙道,“打摆子的病人只宜静养,最忌长途颠簸消耗体力。这里离五峰山还有一百里路,定南将军怕是吃不消…”
李定国在半昏迷中也听见了他们的对话,痛苦地呻吟道:“不可…我不走!我乃全军主将,岂有临阵退缩之理…没事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你以为打摆子是小病呀!”马千雪忍不住厉声训斥李定国,眼眶中却已漾出了泪花,“我们彝人管这种病叫‘打摆子’,其实就是你们汉人说的疟疾!发作之时,初时会觉得遍体生寒,如同掉到冰窖里;过一阵却又浑身燥热,如同在炭火边炙烤。如此反复发作,铁打的身子也垮了,时间拖得久了更有性命之忧!不行,我得马上去寻草药为你医治!”
说罢她命令几名亲兵继续照顾李定国,自己则带领几十名白杆兵深入密林之中,寻找起一种名为黄花蒿的灌木来。
这个时代医学不发达,中医都是用草药治病,彝族人民亦不例外。川南、贵州等地气候潮湿,疟疾是常见病,彝人在千百年与这种恶性疾病做斗争的过程中,发现一些植物对疟疾有特效,黄花蒿就是其中最常见、最有效的一种。
但是黄花蒿的用法是割取其地上干燥的部分,切碎晒干服用,若是湿的,则药效大打折扣。树林中的黄花蒿虽然不少,但昨天下了一天的雨,全被打湿了,不合使用,急得马千雪连连跺脚。
突然她灵机一动,想起在毕节城外几十丈处有一座石崖,石崖上好像有个山洞。如果洞口处生有黄花蒿,说不定会因遮挡而未被淋湿。
想到此处,马千雪当即撇下众人发足狂奔,不多时即来到那座石崖之下。举目望去,果然见那山洞口生着一片黄花蒿,看起来干燥得很。
马千雪心头一喜,当即向上攀援起来。这座石崖也是喀斯特作用的产物,宛如一根棒槌般直上直下,峭壁高达十余丈,换做旁人根本无法攀登。
但马千雪就犹如一条灵活的壁虎,用手抠住狭窄的石缝,甚至是峭壁上生出的一蓬乱草,一点点向上攀援,很快就爬到石崖的一半处,再向上一丈就可抵达山洞了。
可就在这时,毕节城突然一阵鼓噪,城门轰然洞开,从中杀出数十名叛军,直奔石崖而来!
原来此时已是天光大亮,马千雪刚开始攀登石崖,就被城头的叛军发现了。虽然叛军不知道马千雪为什么要爬上那座石崖,但见她孤身一人,又是一名女子,便想捡个便宜将她俘虏,故此在一名小头目的率领下冲了出来。
这小头目还真有点鬼心思,觉得这可能是官军的诱敌之计,因为石崖和密林紧挨着,他也摸不准林中有没有官军埋伏。因此在奔到离石崖七八丈处,他就命令手下停下来,对准马千雪开弓放箭。
马千雪深得秦良玉亲传武艺,若在平地,当然不会被几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