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朝廷就接到了李定国的飞鸽传书。其中除了通报成都大捷外,还将蜀王朱至澍用粮食胁迫秦良玉,意图强纳马千雪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了一遍。
涉及到蜀王,内阁当然不敢自专,赶紧送呈朱由检御览。朱由检看罢大怒,立即降诏:“朱至澍身为藩王,一味骄奢银逸,非但不助官军守城,反以粮食要挟忠贞侯,行此无耻之事,着实可恨!即刻削去王爵,着锦衣卫锁拿进京严审定谳,钦此!”
圣旨一出,满朝震动。明代藩王众多,尤以太祖朱元璋分封的二十四位“一字王”最为显赫,这蜀王就是其中之一。二百多年间,也偶有藩王因罪夺爵,但无一例外都是因为“不轨”。而一般的小过错,皇帝多会睁一眼闭一眼,至多是降旨申斥一番。因此藩王在封地无人敢惹,地方官员还少不得要想尽办法巴结。
而这次朱至澍的行为虽然龌龊了点,但平心而论,似乎王府也确实没有必须借给官军粮食的义务。至于他看上秦良玉之女,虽然使了些肮脏手段,毕竟秦良玉同意了,说“强纳”也有点勉强。因此官员们虽然料想皇帝会为此事而生气,可谁也没想到朱由检会直接把朱至澍的王爵给削了。
不过这件事毕竟属于皇室的家事,大臣们也没什么插嘴的余地。只有内阁辅臣、礼部尚书来宗道上奏,既然革去了朱至澍的王爵,依照祖制,应立其嫡子为蜀王,其他庶子为郡王。
但是朱由检却表示,朱至澍之罪,须得将他押解到京,审过之后再定。在定罪之前,不宜另立蜀王。
大臣们一想也有道理,可能皇帝还是存了对朱至澍网开一面的心思,这次夺爵是给所有藩王一个下马威,说不定审过之后,还可让他继续做蜀王。这就叫打断骨头连着筋,谁让人家都是太祖皇帝的苗裔呢?
只有朱由检自己知道,他是绝对不会再让朱至澍做蜀王了。不但朱至澍做不成,他的儿子也别想做,朱由检正是要借着这个机会,先废掉蜀王一系,再向其他藩王开刀。说白了,他是要削藩!
因为朱由检很清楚,明代的藩王体系已经成为了国家沉重的负担。
明代的藩王制度可谓别出心裁,叫做“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藩王虽名义上有封国,但没有任何实际权力,只享受朝廷供给的俸禄,不用做、也不允许做任何事情。
朱元璋设计这个制度的初衷,是为了既能让藩王祖祖辈辈享受荣华富贵,又避免他们利用自己的尊贵地位揽权,甚至威胁皇帝。藩王手中无权无兵,自然也就不会发生汉代的“七王之乱”、晋代的“八王之乱”那样的自相残杀了。
但是朱元璋却忽略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那就是藩王的数量会随着宗室的繁衍而逐渐增长。他有几十个儿子,就封了几十个藩王;而每一任皇帝也会封自己的儿子做藩王,王爵又是世袭罔替,这就不可避免地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明代的爵位制度还规定:只有嫡子可以继承爵位,庶子要降一级封爵。对宗室而言,共有亲王、郡王、镇国将军、辅国将军、奉国将军、镇国中尉、辅国中尉、奉国中尉八个等级。比如一个亲王的庶子,就要封为郡王,郡王的庶子封为镇国将军,以此类推。到了最低级的奉国中尉,就不分嫡子庶子了,全都世袭奉国中尉。对于亲王和郡王,除了儿子以外,女儿也可获封公主和郡主。
这八级爵位,俸禄当然有所差别。比如最高的亲王,年俸为米五万石,钞二万五千贯,锦四十匹,丝三百匹,纱、罗各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千匹,绵二千两,盐二百引,花千斤,马料草六百匹。其他爵位则逐级减少。但如果是皇帝特别喜爱的亲王,就像当年天启对朱由检那样,还可食双亲王、甚至三亲王禄。
事实证明,这个制度根本没有解决宗室繁衍的问题,反而使问题更加严重。如今各地的大小藩王共有八十多人,郡王几百人,镇国将军上千人,下面的辅国将军、奉国将军等更是以几何级数增长,宗室领俸禄者竟有数十万人之多。每年光是支付宗室俸禄,就已经是一个天文数字,成为朝廷财政极为沉重的负担。如果再不改革,即使没有后金入侵和流贼作乱,明朝自己都要破产了。
因此,朱由检早就想着手削藩。但是这削藩也是个极为敏感的话题,甚至是一种禁忌。当年正是因为建文帝锐意削藩,才引出朱棣“靖难”,因此历代皇帝都不敢碰这个烫手的山芋。
如今朱由检同样面对这个难题。藩王名义上没有任何权力,可毕竟在封国生活了二百多年,与地方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尤其是在经济上,更是占有所在地相当大一部分资源。如果贸然启动削藩,自然会激起以藩王为首的地方势力的强烈反弹,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还会招致全体宗室成员的一致反对,那他这个皇帝的合法性都会出现问题了。
所以朱由检在等待机会。他并不打算大张旗鼓地削藩,却可以想方设法查那些藩王有无违法犯禁之事。如果有,那他就可以揪住不放,顺势削掉王爵。而蜀王朱至澍之案,就给了他这样一个机会。
在朱由检的严旨下,锦衣卫北镇抚使严振纲亲自赶赴成都缉拿朱至澍。临行之时,朱由检特意交待:不但要把朱至澍抓来,更重要的是必须把整个蜀王府封了,严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