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围解,蜀王朱至澍大喜过望,果然亲自出面邀请李定国参加庆功宴。碍于对方的身份尊贵,再加上秦良玉所托借粮之事,李定国也只好出席。
庆功宴却不是在王府摆,而是设在了成都最有名气的酒楼望江楼。这望江楼位于成都城西,高四层,最上一层可隔着城墙眺望城外的锦江,故此得名。而且这座望江楼也是蜀王府的产业,每年至少也可带来十万两以上的进项。
出席宴会的则是成都各界名流,除了朱至澍以外,还包括四川巡抚刘汉儒、成都知府朱燮元,以及大大小小的官员和有头有脸的富豪巨绅,足有四五十人之多。反倒是做为解围最大功臣的秦兵和白杆兵,只有李定国和秦良玉能坐首席,马千雪和靳统武等重要将领只能坐在大厅最角落的一席,其余将士则连参加的资格都没有。
宴会的酒席也极其丰盛,山珍海味不计其数,美酒更是一坛坛地端上来。没了叛军的威胁,众官员富绅可算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个个推杯换盏,喝得兴高采烈;马千雪和靳统武等人却想到将士们刚刚血战一场,阵亡者的遗体还没来得及安葬,很多伤员还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甚至秦兵的住宿都还没安排好,这酒竟是谁也喝不下去。
而最让他们揪心的,无疑还是粮食。虽然从叛军营中缴获了不少粮食,可成都是西南第一大城,人口超过百万,城池被围这么长时间,不少百姓家中都断粮了。缴获的粮食如果不分给百姓,那就等于眼睁睁看着百姓饿死,这种事无论是秦良玉还是李定国,谁也做不出来;可若分给百姓,杯水车薪不说,秦兵和白杆兵又吃什么?
可无论是朱至澍还是刘汉儒,好像根本就没把这件大事放在心上,只是一味饮酒作乐。秦良玉和李定国毕竟是武将,按照“以文制武”的规矩,在席上他们可没什么资格说话,因此也只得耐着性子听席上众人高谈阔论,再找机会引出粮食话题。
酒至半酣,朱至澍吃得兴起,更是滔滔不绝,唾沫星子满席乱飞。他举着满满的酒杯,打着饱嗝笑道:“叛军这次来攻成都,一是有赖将士用命,二也是成都乃钟灵毓秀、人杰地灵的宝地,自有神佛庇佑,不容叛军破坏。早在周代初年,古蜀国就将都城迁至此处,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这‘成都’二字即由此来。
“后来蜀汉、前蜀、后蜀三朝在此建都,尤其是后蜀主孟昶,更是将成都建得花团锦簇。本朝自先献王被太祖皇帝分封于此,历经十代而至本王,成都更是文气蓊郁,市井繁华。人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本王倒觉得说此话的人,肯定没来过成都,哈哈哈哈!”
席上众人轰然叫妙,都一个劲猛拍朱至澍的马屁。秦良玉和李定国却是暗自焦急。心想我们可没工夫听你在这掉书袋,将士们和百姓还嗷嗷待哺呢!
倒是成都知府朱燮元看透了二人的心事,轻咳一声道:“殿下所言极是,成都古城历经千年,其间多次改朝换代,却从未被战火破坏过。惟独这次叛军围城,虽然成都本身安然无恙,可周围府县却被抢掠一空,难民流离失所,殊为可怜。即是城中百姓,亦多有断炊者。”
见朱燮元巧妙地把话题引过来,秦良玉不禁对他投以感激的目光,接口诚恳地道:“朱大人说的一点没错。如今叛军虽走,城内粮食缺口实在太大,不知各位大人可有良策?”
其实她这话的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蜀王能带个头,其他官员也做个表率,不论是捐是借,总之只要拿出一点粮食来,就可解燃眉之急了。
孰料一提到粮食,席上众人却要么装傻充愣,要么顾左右而言他,反正没一个接茬的。四川巡抚刘汉儒是全省主官,他要装傻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却也若无其事地道:“缺粮之局乃叛军造成,近乎天灾,确实没有什么好法子。依本官之见,也只好奏明朝廷,请户部拨粮饷过来。”
秦良玉一听差点气得拍案而起,心想若是上奏朝廷,先不说户部有没有粮饷可拨,单是这一来一回,路上得花费多少时日?恐怕等不到粮饷运来,城中百姓早大批饿死了!敢情这刘汉儒是一推六二五,将责任全推到叛军头上,城中军民饿肚子他理也不理,只在这里优哉游哉!
强压着心头怒火,秦良玉再次向朱至澍直言相求道:“蜀王殿下,您是一方藩王,如今城中军民有难,请殿下无论如何暂借几万石粮食…”
朱至澍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道:“秦夫人,你是有所不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本王虽然看着风光,可王府和各处王庄养着那么多人,人吃马喂,哪里不要粮食和银子?现下府中虽然存着点粮食,但那是本王救急用的,本王总不能自己饿着肚子去救济老百姓吧?粮食一事,二位将军且和刘巡抚、朱知府他们从长计议,本王严守祖制,不参与朝政。今晚是庆功宴,且不要想这些麻烦事,来来来,都端起杯中酒,干掉再说!”
众人又是乱哄哄地举杯畅饮,忽听啪地一声,有人将酒杯掷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席上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诧异地望去时,却见角落上那一席上立起一名英姿飒爽的少女,柳眉倒竖,尖声叱道:“将士们和老百姓还都在饿肚子,这酒我喝不下去!”
秦良玉见是自己的女儿马千雪,脑中嗡地一声,刚要出言斥责,朱至澍却眯着醉眼将马千雪上下打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