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势果如傅宗龙所料,李来亨所部从奉节长驱直入,接连收复云阳、万州、忠县、酆都、涪陵等地,均是兵不血刃。
由于有傅宗龙带路,秦兵也少走了不少弯路,行军速度比之前预想的更快。尽管没有马匹,轻装急行军之下,每天都能走一百二十里,仅用五天时间就抵达重庆城外。而秦兵平时训练都是野外负重行军,此时连盔甲都没有,口粮也是随地补充,更显轻松。
这天傍晚,各营陆续进入埋伏阵位。李守俊的一营走得最快,远远地埋伏在了与重庆一江之隔的南岸。他们在涪陵就已经渡过长江,入夜之后果然大雾渐起,很快就看不清对岸的城墙了。
有了夜色和大雾的掩护,一营的活动也就不用再藏着掖着了。李守俊一方面在一座小山丘后扎营,一方面立即派出侦察排的精兵,向南、西两个方向远远地警戒,防止与可能来重庆的叛军不期而遇。
不过这“扎营”也只是略具象征意义。因为急行军,一营从涪陵出发时,只带了一天的干粮。为着怕举火暴露目标,将士们也不敢烧水,只得就着凉水将干粮咽下。秦兵对此是习以为常,傅宗龙却被噎得直翻白眼,凉水下肚后很快腹中长鸣,连拉数次,脸色都变得惨白了。
不过大家也只能稍事休息,因为还有一个关键的任务必须完成:寻找渡船。道理也很简单,长江在重庆这段宽达二里,嘉陵江稍窄,也差不多有一里宽,江深水急,靠泅渡是无论如何过不去的。
好在重庆乃是千年古城,附近村庄稠密,自然也有不少打渔的船家。骑兵一营下辖四个连,每连负责一个村子,向村民征集渡船。
自从重庆被叛军攻陷,附近的这些百姓可算倒了大霉。当官的和官军全跑了,他们却来不及逃走。
叛军以彝族土兵为主,语言不通,蛮横无理,时不时便来村子中抢掠一番。若村民稍有反抗,土兵就要挥刀杀人,因此很多村民家中已被扫荡一空。
反倒是那些渔民,因为长年在水面上讨生活,很多家当都在船上。而土兵都是从川黔之间的大山里出来的,对长江这样的大河有一种本能的畏惧感,平时多敬而远之。每当土兵过来,渔民们便撑船到江中躲避,方能避免劫难。
这次秦兵突然开到,又没穿着官军号衣,村民们开始也以为是土兵,吓得四散奔逃。直到秦兵反复讲明身份,村民听秦兵说的是汉话,这才惊魂甫定。
李守俊便开始按照李来亨的将令,向村民征集渡船和船夫。本着“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的原则,李来亨开出每个船夫赏银十两、每艘渡船赏银五十两的高价。但由于行军太急,一两银子也没带,只好打白条记账。不过李守俊也再三向村民保证,只要收复重庆,白条立刻兑现。
村民们饱受叛军欺凌,早就盼着官军来打重庆了。别说是有重赏,就是没赏钱,为了全家老小的生路,也有不少渔民跃跃欲试,情愿帮秦兵过江。短短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一营已经征集到三十艘渔船。
不过这渔船平时只作打渔之用,并非专门的摆渡船只,最多仅能容四五人同乘。骑兵一营是个加强营,下属四个连也都是加强连,每连二百余人,合计近千人,这一趟却仅能渡一百来人过江。李守俊不禁双眉紧锁,心想如果渡江的时间拖得太长,突然性就大打折扣。一旦被叛军发现,那攻城的难度就会大大增加。
这时傅宗龙的肚子稍稍好受了些,见李守俊为渡江的事发愁,勉强一笑道:“李营长,不用发愁,你是不知道重庆这里的大雾有多大。现在请让将士们赶紧抓紧时间休息,丑时之后大雾弥江,我们尽可一趟一趟地摆渡过去,只要在对岸勿发出声响即可。别看城墙离江边仅有十来丈远,叛军是绝对不会发现的。”
对这个白白净净的文官,李守俊其实是有些半信半疑。不过团长李来亨吩咐过,傅宗龙熟悉重庆地形,作战时要充分考虑他的意见。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李守俊只得依言行事。
天交丑时,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候。心中有事的李守俊霍地坐起,很快将所有将士集结到江边,低声吩咐道:“此次我们是攻城,长枪使用不便,一律留下,只带单刀和弓箭。每人口中叼一支箭,严禁出声。船到对岸后,给我全部伏下,没有我的命令,严禁有任何行动,违者立斩!现在即刻登船,我带一连先上!”
战士们立即依令而行,傅宗龙也坚持要过江,李守俊便搀着他上了一条小渔船。又上了两名战士,渔船就满了,船夫解开缆绳用竹篙一点,小船便飘飘荡荡进入江中。
此时不论是李守俊还是那两名秦兵,都感到极其紧张。原因也很简单:雾太大了!不论是月光、星光还是对岸重庆城中的灯光,都无法穿透这浓得像牛奶一般的迷雾;明明听到附近不远处即有摇橹声,可就是什么也看不见。夜间江水生寒,饶是李守俊这样身经百战、心如坚石的将领,也顿生无助和惶恐之感,不禁微微地颤抖起来。
倒是傅宗龙低声笑道:“李营长勿忧。这些船家都是在江中使惯了船的,就闭着眼也能渡江。《三国演义》里诸葛亮草船借箭,也是借助大雾才瞒过曹襙。演义未必是真,今夜定南将军乘雾渡江,奇袭重庆,却是货真价实,此战必能名垂千古!”
听了傅宗龙这番话,李守俊和秦兵做为军人的自豪感陡生。尽管随着船只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