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皇帝重伤昏迷,京师之内立即暗流涌动。
首当其冲的是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魏忠贤早有篡逆之心,可他自己只是个太监,自古至今,从来没听说有太监能当皇帝的。所以他虽然权势滔天,之前也未敢轻动。
现在却不一样了,他最大的靠山、权力的来源天启皇帝要驾崩了。天启一死,新皇帝未必对他感冒,魏忠贤立即感受到极大的威胁。此前他的老相好客氏就给他出了个主意,要他找个男婴,谎称是天启与某个宫女所生。只要天启一死,立即拥立这个傀儡皇帝,那魏忠贤就可以继续稳掌大权了。
但是魏忠贤总觉得这个方案还不过瘾,非想要让天下改姓魏不可。于是又有阉党爪牙建言,让他等天启一驾崩,立即发动宫廷政变,矫遗诏称天启禅位,那样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做皇帝。虽然他这个皇帝断子绝孙,但还可以传位于侄子魏良卿,也算后继有人。
魏忠贤一直在这两个方案之间摇摆不定,于是他的党羽也做了两手准备,既找了初生的男婴,也暗中四处串联,鼓动京师三大营,即五军营、三千营、神机营的将领听从魏忠贤号令。这些将领本来就是靠着阿谀奉承才能爬到这个位子,魏忠贤又权倾朝野,因此双方早就暗中勾结,只要魏忠贤一声令下,三大营十万官军皆可听其调遣。
现在终于马上就到图穷匕现的时刻了,魏忠贤也总算下定决心,还是采取较为稳妥的第一方案,扶植一个傀儡皇帝。等全**政大权尽归于己、满朝全是阉党爪牙之时,再废掉小皇帝也不迟。
而且为了让这个傀儡皇帝的继承更具合法性,魏忠贤还打算由客氏亲自出面去劝张皇后,让张皇后认这个男婴为子。这样这个傀儡就成了天启的嫡子,理所当然的继承者。就算是有廷臣反对自己,但是他们不会反对张皇后,而张皇后也可以凭此子成为皇太后,在锦衣玉食中度过自己的后半生,可以说是双方各取所需。
当然除了魏忠贤以外,还有一股势力也蠢蠢欲动,那就是进京的诸位藩王。因为有明一代,皇帝无嗣而由藩王即位是屡有先例的。即使不算成祖朱棣的“靖难”,还有英宗朱祁镇在“土木堡之变”中被俘,廷臣拥立其弟郕王朱祁钰,以及武宗朱厚照病亡无嗣,兴王朱厚熜从封地承天府(今湖北钟祥)进京入继大统两例可循。
如今天启危在旦夕,这些半辈子锦衣玉食、却几乎从未染指权力的藩王们,突然发现原本遥不可及的皇位,似乎一伸手就可以摸到。皇帝宝座的诱惑,有几人能够抵挡?
当然这些人也不傻,知道拥立皇帝的权力在内阁,只要几位内阁辅臣一致同意,大事可定。所以有几位藩王已经秘密地与四位内阁成员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私下联络,试探口风,看看有无可乘之机。
但不论是魏忠贤还是藩王,也不论是想篡位还是想立傀儡,都有一个最基本的前提,那就是天启驾崩。只要皇帝还没有咽下最后一口气,任何行动都等同于谋反,因此所有相关势力都只能耐着性子等待。
此时京师的气氛已经是山雨欲来,极度紧张压抑,可朱由检却似乎置身之外。苏醒之后,他将自己锁在信王府中,一连三天水米未进,到了夜晚也不睡觉。他不敢合眼,因为只要一合眼,李贞妍就会满满地占据他的脑海,让他泣血不止!
众人也不敢劝,只有朱存棋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生怕他一时想不开而做出傻事。朱由检不吃不喝,朱存棋也一样陪着不吃不喝,两人几天下来就憔悴得不成样子。
直到第三天深夜,朱由检终于在一次畅快淋漓的大哭之后,再也耐不住极度的疲乏,倒在朱存棋怀中沉沉睡去了。在梦里,他似乎与李贞妍又回到了钓于岛,回到了他们的二人世界中。当他再次向李贞妍求欢之时,却被她轻轻地推开,巧笑嫣然地道:“王爷还有很多事要做,勿要只缠着人家了。人家劳累了大半天,想先休息一会儿呢!”
朱由检不依不饶地用手去抓,李贞妍却幻化为一团虚影,渐渐地消失在空气之中。朱由检惊叫一声:“贞妍!”立时惊醒,才发现不过是南柯一梦,坐在床边陪着自己的是朱存棋,而李贞妍已经永远不可能再被自己拥在怀中了。
朱存棋见朱由检虎目含泪呆坐不语,知道他肯定梦到了李贞妍,也不知如何劝解,只得陪着他默默垂泪。
忽听朱由检轻声道:“郡主,这几天你没有吃东西,肯定饿坏了吧。”
朱存棋惊喜地举目答道:“存棋不饿,殿下饿了么?”
“我不饿,但我要吃东西。”朱由检坚定地拭去眼眶中的泪水道,“贞妍托梦给我了,要我继续做该做之事,她先休息一会儿。不填饱肚子,怎么做事?把大伙儿也都叫来一起吃,吃完我们上街救灾!”
王府上下无不为朱由检从极度哀痛中恢复过来儿感到欣慰,只有朱由检自己知道,这份哀痛永远不会消逝。它将和李贞妍一起,永驻于自己内心深处,直到自己的生命走到终点。那时,他和李贞妍将重逢于碧空之上,他才可以好好地休息。
匆匆吃罢早饭之后,朱由检立即率领秦兵上街,检视京师受灾情况。见几天下来,官府居然毫无救灾之策,朱由检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取出此行携带的十万两银子,先购置了一批棉被和帐篷,尽可能多地安置那些无家可归、在数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