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充满清使臣的石春虎在递交国书之后很快退出景福宫,李倧答应他会尽快给他答复。石春虎对此事的心情是有些矛盾的,他当然希望尽快离开汉城这个险境,因为一旦身份被识破,他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但是他在内心里也不希望朝鲜真的对满清百依百顺,马上出动水师去攻打皮岛,因为毛文龙的计策实在是一招险棋,能不能成功尚在两可之间。
但是第二天李倧就再次召见石春虎,做出正式答复:同意出兵配合满清攻打皮岛,俘获战俘一律交满清处置,条件是皮岛要划归朝鲜。
话音刚落,朝班中的几位大臣就抗声奏道:“王上,您不能这么做呀!我国向为大明藩属,背盟投金已是大不应该,怎么还能对大明动兵呢!您若一意孤行,将陷朝鲜于万劫不复之地呀,王上!”
当着“满清使臣”的面被臣下顶撞,李倧不禁大怒,冷冷地盯着那几个人道:“洪翼汉、尹集、吴达济,依你们三个说,孤该怎么办?”
三人立即慨然奏道:“王上,《论语》有云: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过也,人皆见之;更也,人皆仰之。去岁大明已向我国传书,颇有规劝之意;今年改元崇祯,王上如能趁这个机会上表请罪,斩满清使臣之首送至京师,恳请圣上正式册封,则是亡羊补牢,未为迟晚也。”
三人话音未落,文班中坐在首位的一名中年人当即大声道:“王上,他们三个所言,都是不识时务的腐儒之论,万不可采信。如今明军已退守山海关,离我国更远,就算我国重新归顺明朝,一旦大清挟怒来伐,明军根本来不及援助,也未必会援助我国。难道我国应该牺牲自己,去替明朝送死么?”
“领议政大人说得没错!”其他大臣也纷纷附和。原来发言的人是朝鲜新任领议政金自点,上一位领议政金鎏已经在复杂的权力斗争中失败,被迫退隐了。李倧也正是利用了大臣中不同派别间的权力斗争,坐稳了国王之位。
洪翼汉等三人见李倧频频颔首,显然赞同金自点的看法,急得痛哭失声,哽咽着道:“王上明鉴,建虏去年倾力攻打京师却铩羽而归,阿敏全军覆没,实力折损很大,只要我国君臣上下同心,誓死抗虏,未必不能成功。就算我国不敌建虏,亦应有所秉守,不可以干纪乱常之事有所犯焉。虽以国毙,可以有辞于天下后世也!况且大明素以王道、信义威服天下,当年如果不是神宗毅然出兵,我国早被倭国灭了,此事才过去二十多年,难道您忘记了?而且据臣等所知,圣上与先妙香翁主关系密切,就算看在翁主份上…”
“住口!”李倧突然暴怒地打断三人道,“孤不是早有旨意么,谁也不准再提妙香翁主!孤意已决,两班大臣也都同意,这是我国收复国土、重振国力的大好机会,绝对不容错过!尔等只是弘文馆校理,官职低微,做好你们分内的事就行了,何敢妄议朝政大事,给孤退下!”
三人见无法说动李倧,嚎啕大哭着不肯走,结果被侍卫硬拖了下去。经过石春虎身旁时,洪翼汉还猛啐了石春虎一口浓痰。石春虎虽然颇为狼狈,但在内心深处,还是对这三位耿直忠义之臣很是崇敬!
待勤政殿内恢复平静以后,石春虎也提出要求:必须乘坐朝鲜水师的战船督战,并说这是“万岁”的意思。李倧一则收复皮岛心切,二则也不敢得罪皇太极,便答应了这个条件,心想反正满清使臣连随从一共才二十人,又是在海上,自己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又过了两天,在石春虎的不停催促下,朝鲜水师终于出动了。这支舰队的指挥官是三道水军统制使李希,相当于朝鲜海军总司令。旗舰是一艘三百料的龟船,然而这也是朝鲜水师仅存的龟船,李舜臣时期建造的龟船早都朽坏殆尽了。其余战舰均不足二百料,数量倒是不少,足有四十余艘之多。不过舰上仅配有少量鸟铳,一门炮也没有,主要武器还是弓箭。
舰队从汉江口扬帆起锚,沿朝鲜半岛西海岸缓缓进发。其时北风正烈,逆风行船十分不易,要靠水手奋力划桨才能前行。石春虎一行也在李希的旗舰上,李希便讨好地对石春虎道:“贵使臣明鉴:水师虽已出动,但未知大清铁骑何时攻打皮岛,我们不妨缓缓前进,等上国大军抵达铁山,再接应不迟。”
石春虎却正是要避免这种情况发生,故意沉着脸道:“本使臣从沈阳出发时,大军已在筹备,最迟比我晚两三日开拔。在朝鲜耽搁了这么久,说不定我大清铁骑早已到了铁山了,我看舰队还是全速前进的好!”
李希吓得不敢接茬,只得命令舰队全速前进。先是向西绕过白翎岛,然后折向正北直趋皮岛。这段海路仅有二百海里,却足足走了三天三夜,平均船速不足六节,也确实是龟速了。
距离铁山越来越近,石春虎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了。他与毛文龙事先商定的方案,是让朝鲜水师先在铁山停泊,然后毛文龙率手下登船,伺机抢船去皮岛。但是毛文龙现在情况如何,他可是一无所知。万一鞑子大军真的很快抵达铁山,毛文龙肯定全军覆没,皮岛也难保住,自己把朝鲜水师引来,反而是助了鞑子!
正思忖之时,忽听水军禀报李希:“节制使大人,离皮岛和铁山只有三十里了。”
李希点点头狡黠地道:“停止前进,就地下锚!”
石春虎一听就急了,心想船停到这里算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