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涟听王在晋和袁可立甫一到任便连夜视察城防,既吃惊又敬佩,更是非见二人不可,索性停在守备府门前不走了。
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王在晋和袁可立才骑马并辔而来,身后是曹文诏、曹变蛟叔侄领着数十名关宁铁骑紧紧护持。杨涟望见二人虽然须发皆白,在马上却是英姿勃发;再看自己,虽然也曾雄心万丈,如今已废人,心下难免有些黯然。
这时王袁二人也看见了杨涟,又惊又喜道:“杨公大驾光临,何不进府稍歇?”
杨涟毕竟是豁达磊落之人,很快便重新振作起来,哈哈一笑道:“守备府闲杂人等岂可擅入?不过学生思念二位大人久矣,听闻二位昨日刚刚进城,今晨就耐不住性子,早早赶来拜望了。没想到二位更早,倒是学生贪睡了。此处不是讲话之所,咱们进去详谈。”
王在晋和袁可立是和等人,一听就明白杨涟此来是有事,而不是普通叙旧,忙叫杨涟的随从背他入府。至议事堂分宾主落座后,杨涟先不自己的来意,向二人笑问道:“听昨夜二位大人宴请南京文武官员,怎么不好好休息一晚,就这么着急去巡视城防呢?”
王在晋对袁可立做了个“请”的手势,那意思是你是南京兵部尚书、参赞机务,还是你来介绍更为合适。袁可立也不客气,点了点头便道:“不瞒杨公,我们两个奉旨来南京,一是要确保南京绝对安全,二是要筹备钱粮军需,支援各地官军;三是看看南京卫所官军是否能战,如果能战,则要抽调精锐兵力,直接投入平叛作战中。”
“那二位昨夜所观如何?”杨涟问道。
袁可立叹了口气道:“不容乐观。南京卫所官军名义上虽然不少,但缺额现象相当严重,昨夜我视察了四五个卫营,实际观察,真正的兵力大概只有定额的一半。而且军纪涣散,警备松弛,有的卫竟连值夜哨兵都没配备,王大人和我都带人进营了,对方还一无所知。这样的兵将要是到了战场上,还不得让人家杀得屁滚尿流?”
杨涟听罢大怒道:“学生来南京之后亦有耳闻,卫所官军武备松弛,不堪大用,没想到竟惫懒到如此程度!都是谁在带兵,二位大人惩处他们没有?”
“现在还不宜惩处。”王在晋苦笑道,“我们是刚来,人还没有认熟,也没有视察完所有的卫所。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官军积弱如此,也不是惩处一两个军官就能马上改观的。节寰兄也是这个意思,他不但没有训斥任何士卒,反对他们多加鼓励,军纪相对较好的还当场发放赏赐,很得基层士卒拥戴。只是那些将官,哼哼…”
“怎么?”杨涟立即关切地问道,“莫非有将官不服二位号令?”
袁可立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正是!刚才我在府军左卫视察时,看到府军五卫的营地离得太近,导致城防出现空隙。我便试探性地问府军左卫指挥使赵逢春,杨公猜他怎么?他他的营地一百多年来都在此处从未动过,前几个月南京守备、怀远侯常胤绪刚刚视察过,一句话也没,明城防不必担忧。如要调动,则有各种各样的困难,总之是不能动。”
在杨涟下首坐着的曹文诏此刻实在忍不住了,愤然插言道:“杨大人,你他们的话可气不可气?当时末将没压住火,抢白了姓赵的一句:‘这还没让你们出城呢,若要调你们出城杀贼,却又如何?’结果姓赵的一翻白眼道:‘末将等祖上就是老开平王常老王爷的部下,平日里得的都是怀远侯府的恩惠,作战时有常家后人指挥,仗才打得踏实,将士才肯用命。听顺国公要奉旨进京,那公爷离开这段时间,将士们怕有后顾之忧,就未必肯出城作战了。’听完这话,当时末将恨不得揍他…”
“曹将军,稍安勿躁!”王在晋沉声打断曹文诏,曹文诏吓得立刻不敢话了。
王在晋这才转对杨涟道:“我和节寰兄身负圣上重托,自当谨慎行事,绝不可火上浇油。赵逢春虽然出言不逊,但军中士卒欠饷也是事实。我昨晚就查过户部账册,南京虽总揽江南财赋,但历年都有窟窿,旧窟窿还没填上,新窟窿比旧窟窿更大,因此几无钱粮可用。明年夏征还早,俗话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就算各卫所肯听号令,手中无粮,为之奈何!”
杨涟听罢,如同心头堵了一个大疙瘩,双眉紧锁道:“那二位大人有何计较?”
“也只好矬子里拔将军了。”袁可立苦笑道,“我打算抓紧时间视察南京所有卫所,择其略有战斗力、肯听号令者,先调到滁州一部分兵力,最起码要五千到一万人。现在滁州只有黄得功的五百步军驻防,黄得功是一员猛将,但流贼真要大兵压境,他那点兵力根本撑不了多久。”
“另外,我们还得设法让常胤绪和胡应台尽快奉旨启程。”王在晋接口道,“事情明摆着,二人已经不在其位,仍要谋其政,尤其是常胤绪,在卫所军中颇有声望。有他这个后台在,卫所兵岂肯乖乖听命。对了,杨公此来,必有见教,不知您对南京局面怎么看?”
“学生正为此事而来。”杨涟心情异常激动,原原本本地把定远侯邓绍煜对他所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最后笃定地道,“学生认为定远侯并无欺瞒使诈之意。若每个勋臣都像他这样,南京又怎会是现在这个局面!”
王在晋、袁可立听罢大喜,王在晋沉吟片刻道:“只要能掌控金吾四卫,南京事就大有可为。邓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