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中华民族从来就不缺急公好义、舍己为人的人。即使他们只是普通百姓,未必读过书,不见得能说出什么大道理来,但勤劳、善良、勇敢的民族基因,已经深深地植入骨髓。
这不,开封知府阎尔梅振臂一呼,至少上千百姓站了出来,愿意做没有薪水、干活在前吃饭在后的胥吏。用他们最朴素的话说:“你不干他不干,最后总得有人干吧,要不啥时候能吃上饭?俺要是不干,俺一家老小不也得饿着么?”
阎尔梅感动得热泪盈眶,也不再多说,立即进行下一步的工作:选拔胥吏。因为根本用不了那么多人,现在只需要二三百人就足够了。选拔的标准也很简单:男性,年龄在十五岁以上、五十岁以下,体格强健的优先,没成亲的优先,不是独子的优先,能识文断字的格外优先,其他一概不限。
很快,阎尔梅就从一千多人中挑出符合条件的三百名志愿者,其中只有三十人是识字的。这其中有穷秀才、穷童生,也有在店铺里学徒的伙计。但是那些有功名的,或是开店经商的老板、商人,则自恃身份一个也没来。
阎尔梅先把这三十人召到一起,先取出一本衙门里的账册,让众人仔细观看。账册上的字当然谁都认识,但是不少读书人虽然饱读圣贤之书,对生活中常用的账本却是一窍不通,根本看不懂。倒是有个在酒楼做帐房学徒的伙计对此熟悉得很,一条一条解释得清清楚楚。
阎尔梅便让这个伙计做了户房长吏,其他秀才、童生担任其他吏员,有不懂的还得向这个伙计请教。至于吏房长吏,则由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童生担任,他名叫董志坚,为人忠厚耿直,甚至有点迂腐,做事却极其认真。
接下来这个刚刚组建起来的知府衙门马上就开始了运作。吏房由董志坚牵头,首先把这三百新招募的胥吏一一登记在册,并做出具体分工。然后分在吏房的人找出祥符县的户籍簿,开始对全城人口进行梳理。
原来在这个时代,无论是市镇还是乡村,最基层的行政单位都是“县”。比如顺天府,虽然府衙就在京师,但是并不直接管理内外城的基层民政,而是分由大兴、宛平二县管理。开封亦是如此,开封城内有个祥符县,城内民政归祥符县管,开封府只负责开封各州县的“汇总管理”。
但是朱由检决意改变这种格局,简单地说就是取消“城中之县”,府要直接管城。看起来这只是一种人为的行政区划,似乎没什么意义,但实际上县衙管城,仍是把城当作乡村来治理,这是典型的农业社会治理方式。
而朱由检要改变时代命运,就必然要学习西方先进国家,摒弃小农经济,走工业化的道路。而工业化的前提就是城市化,否则哪来那么多的工人?所以朱由检特别重视已有的大城市的管理,首先就是要在行政上突出城市的地位。那么再用县来管理城市就不合时宜了,必须在行政上升格。具体到开封府,就是撤销祥符县的建制,原祥符县的所有行政功能全部直接划入开封府。
这当然是一项重大的改革,因循守旧的朝臣未必会轻易认同。不过朱由检决定先干起来,理由也很好找,就说地方官吏奇缺,暂无县令、县丞之类的人选,只能先紧着开封府来。等开封府的工作全面展开,形成既成事实以后,朝臣再聒噪也就没有用了。
剪断截说,吏房的人先找到各坊的坊长,坊长死亡的就找副坊长或是坊中的长者,统计每坊现有的人口情况。明朝实行里甲制度,每一百一十户编为一里,乡村称“里”,城市称“坊”。官府平时只和里正、坊长打交道,收税、摊役等具体事务一般都通过里正去做。这有点类似前世的街道办事处,不过里正仍属于民,里甲制度算是一种居民自律的组织。
通过这些坊长,吏房很快掌握了全城百姓在战争中的伤亡情况。与此同时,户房也忙着从大明军军营中接收从洛阳运来的第一批一万石粮食。开封城中有数万百姓,一万石粮食还不够吃一个月的,所以必须精打细算,每天严格按照定量送进粥厂。礼房平时负责兴学、科举、教化、礼仪、祭祀、节庆等事,现在暂时没有事做,也全都来吏房帮忙。
兵房则管理着衙役这支地方治安力量。阎尔梅招募的三百胥吏中,有将近一半都是衙役,他们个个年轻力壮、一腔热血,却没有什么文化。现在城中治安主要由大明军来维持,所以衙役们只需要做两件事:一是看管好府衙大牢,接收大明军抓起来的捣乱分子;二是维持粥厂附近的秩序。
刑房则是各房中人员最少、素质最高的,他们负责整理积压的卷宗,如发现有冤案、疑案,立即向知府禀报。并且开门接纳百姓递上来的案子,来者不拒。为了方便不识字的百姓告状,还专门拨出几人当讼师,免费为百姓写状纸。
工房现有人员也不多,主要负责两件事:一是协助大明军,迅速修复城内的重要建筑设施,如暂时用作皇帝行宫的周王府、知府衙门、城楼、城墙等;二是统计民间建筑的损失情况,并一一登记在册。
总而言之,六房数百名新招募的胥吏很快就投入工作之中,热情高涨,忙而不乱。如有难以解决的问题,则由知府阎尔梅协调处理。很快,府衙门口的粥厂就支锅下米,老百姓由本坊的坊长领着,依次入场吃粥,崭新的开封府开始运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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