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仙祠的道士建议烧掉道观,曹变蛟一听便连连摇头道:“那怎么行?我们来这里是来剿匪的,土匪都没放火,我们哪能放火?”
吕元声也大声反对道:“道长,使不得啊!且不说这里是你们清修之所,寺产众多,大火一起可是玉石俱焚;就说这座吕仙祠,始建于北宋年间,保佑着黄粱梦镇的百姓,至今已有几百年的历史。近来脍炙人口的戏剧《邯郸记》,就是汤显祖汤老先生夜宿于此,妙手偶得之。在全镇百姓心中,吕仙祠不啻于宗祠,岂可因为这些土匪而烧毁?”
可是那道长却异常坚决地道:“可是不烧道观,这些土匪就一直藏在里面用鸟铳伤人!为了一座死的道观,难道还要让搭救我等性命的官军将士再多冒风险么?你们舍不得烧,贫道亲自动手,相信天尊也会体谅贫道!”
说着他就招呼徒弟寻找火把等物。这时众多乡亲们也闻讯赶来,其中就包括吕元声的父亲。他眼含热泪道:“元声不必多言,道长说得对!今天我们烧了吕仙祠,明天还可以重建起来,重塑天尊金身,包管比以前香火还旺!大伙儿一齐动手,把吕仙祠烧了!”
众百姓也恨透了这些土匪,哪还用动员,纷纷找来引火之物,隔着院墙就抛了进去。吕仙祠纯为木质结构,沾火就着,顷刻之间已是浓烟滚滚、烈焰冲天。望着被大火吞噬的吕仙祠,众人悲喜交加,那位道长刚大声叫了几句好,便嚎啕大哭起来,曹变蛟等关宁铁骑将士无不深受感动。
没过一会儿,吕仙祠内就传来鬼哭狼嚎之声。不多时院门大开,十几名衣服和头发都被烧着的土匪踉踉跄跄跑了出来,一边在地上翻滚灭火,一边不停地高喊道:“官军爷爷饶命,我等投降啦!”
百姓们一见这些祸害了他们好几天的土匪竟然还有脸求饶,眼珠子都红了,就要冲上去乱拳打死。曹变蛟却想着从他们口中问出一些有价值的信息,忙命部下阻止,苦口婆心地劝道:“乡亲们勿要激动,朝廷自有法度,且把这些恶徒交给本将处理,保证让大家解气!”
众人这才忿忿不平地止住,十几名关宁军上前对着这帮土匪一顿乱踹,踩灭了他们身上的火苗,却也下脚不轻,有几人被当场踢断肋骨。这时吕仙祠内的火势越来越大,忽听“轰隆”一声,最大的殿宇吕祖殿已被烧塌,火星和着热浪猛然涌来,众人急忙往远处躲避。至于没跑出来的土匪,肯定是烧成焦炭了。
至此关宁铁骑已经彻底控制了黄粱梦镇。曹变蛟一面命部下在镇子中进行地毯式搜索,看看还有没有漏网之鱼,一面组织村民扑灭余火,并抽出时间突审那十几名土匪。
很快众土匪就把他们的首领供了出来,此人约有二十多岁,膘肥体壮,却早吓得面如死灰,哗啦啦尿了一裤子,众人无不掩鼻嗤笑。
曹变蛟却没有笑,把镔铁长矛重重往地上一磕,厉声喝问道:“本将问你几句话,你要从实招来,否则立刻给你开膛摘心!”
那首领吓得浑身一激灵,忙磕头如捣蒜道:“将军大人尽管问,小人绝不敢有半句欺瞒,但求大人饶命!”
曹变蛟冷笑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赶紧答道:“小人贱姓瓤子。
“瓤子?”曹变蛟莫名其妙道,“哪有这种姓氏?你是不是想哄骗本将?”
吓得那人赶紧磕头道:“不是,不是!回将军大人的话,这是…这是黑话,其实小人姓范。”
曹变蛟又问几句才明白,原来凡是落草为寇的土匪,出于隐秘的目的,互相交谈时往往会隐去实际要说的词,代以一个外人不明白、但土匪却知道具体何意的词汇,这就是黑话,亦称“切口”或“唇典”。比如黑话中称“头”为“瓢把子”,“眼”为“招子”,耳为“顺风子”,“朋友”为“并肩子”,“侦察”为“踩盘子”,诸如此类。
而“瓤子”本是“饭”的黑话,因为谐音,也可以代指“范”姓。曹变蛟听罢哭笑不得,大吼一声道:“你现在已经落网,还敢跟本将说黑话?再不老实,本将先把你那对‘招子’抠出来再说!”
那人又吓得连连求饶,并且一五一十地招供起来。原来他还真是马服山上的土匪大当家,原来山上不过有几十土匪。可是从去年开始,一个名为“白莲教”的神秘组织找上了他们,要他们集体入教,效忠教主。
姓范的初时当然不肯,可那个白莲教的护法出手狠辣,当场就杀了七八个人。土匪就是这样,欺软怕硬,最会见风使舵,姓范的吓得赶紧归顺,从此马服山就落入白莲教的控制之中。
按照那护法的要求,姓范的开始招兵买马扩充实力,陆续拉拢了不少人入伙,现在已经发展到五百多人,打家劫舍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广平府早就知道有这么一股土匪,却是装聋作哑,几十人的时候都不敢剿灭,现在变成几百人了就更不敢动手了,所以刘养粹才会龟缩在城中不敢出来。
而这次姓范的则是得到了那名护法的最新指示:如今昏君无道天下大乱,正是白莲圣教拯救世人之时。圣教主决意拥立福王登基重整朝纲,而福王亦尊圣教为国教,现在他们的身份不再是土匪,而是官军了。
既然是官军,那就要正大光明地行动。护法给了他们两个任务,第一个是要尽快为大军筹措粮饷,准备与拥护昏君的军队进行决战,第二个则是接管广平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