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京师城外的清军黄龙大帐内,一场最高规格的军事会议,也就是议政王大臣会议,正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
居中而坐、身穿黄龙袍的,正是满清皇帝、被朱由检改名为“皇上不急太监急”的皇太极。而他的“御座”之旁,尚有两人并排就座,分别是大贝勒、如今已被封为礼亲王的代善,以及三贝勒、如今已被封为毅亲王的莽古尔泰。
除去这三人以外,旁边尚空着一张椅子,那是为二贝勒、如今被封为捷亲王,正率领东路军威胁山海关的阿敏留着的。可见皇太极虽然又是称帝又是改国号,但满清内部仍有不少旧习承袭,像这条“四贝勒南面而坐,共商军机大事”,就没能改过来。皇太极当然想大权独揽,但其他三大贝勒实力雄厚,未可轻动,他还不得不装出一副谦逊的模样对代善道:“二哥,你先说说吧。”
代善身为努尔哈赤次子,在长兄褚英被努尔哈赤杀死后,他就成了年龄最大的贝勒。但他自从失去努尔哈赤的宠爱后,势力日渐消退,早已没了争位之心,算得上是皇太极的拥护者。
代善深知自己这个老弟心机深重,面善心狠,指不定哪句话说得不对,便会得罪了他,因此哪敢随便表态,故作傻傻地一笑道:“我能有什么看法,皇上还是让别人先说吧。”
皇太极微微一笑,也不多问,便目视莽古尔泰道:“五哥,你说说?”
莽古尔泰却与代善完全不同。在努尔哈赤殒命后,他就与皇太极展开了对汗位的激烈争夺。在他看来,既然代善不争,他做为努尔哈赤的第五子,战功又远超皇太极,当然比老八皇太极更有资格继承汗位。
没想到因为他迫死大妃阿巴亥,导致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集体倒向皇太极,代善与济尔哈朗也见风使舵,莽古尔泰反而败下阵来。如今皇太极已经称帝,但是他仍然野心勃勃,因为满人可不像汉人那样,非得要由儿子继承父亲的汗位,而是只要得到贵族集团的一致认可,谁都有资格继任。说白了,就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所以他对皇太极也一直不太客气,当即大大咧咧地道:“没什么可商议的,继续攻城呗!自打咱们入关,明军吓破了胆,根本不敢应战,山海关和宣府的边军都龟缩不出,剩下的那些虾兵蟹将,连提都不值得一提。要我说呀,用汉军旗试探攻击都多余。京师城墙四面长达百里,明军哪能守得过来?我们干脆四面一齐全力猛攻,只要有一处突破,汉人立即崩溃。夺了京师,杀了蛮子皇帝,天下就是我们的了!”
莽古尔泰的主张,在满清贵族中颇能得到认同,下面立时响起一片附和之声。皇太极却没有吭声,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他当然不是不想攻破京师,可是莽古尔泰的最后一句话却让他大为不快,心道即使灭明,天下也是我皇太极的,和你莽古尔泰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待黄龙帐中喧哗稍停,获封郑亲王的正白旗旗主济尔哈朗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倒觉得咱们这次不一定非得攻下京师。毕竟京师还有数万守军,又有大炮,用汉军旗攻了这几天,虽然是佯攻,我们满人没受损失,可是明军好像伤亡也不大。如果现在转为猛攻,我们的伤亡定会大增,胜负殊难预料。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踏实。我们从入关到现在也有半个多月了,攻破数十府县,缴获财物无算,这个战果已经很辉煌了。不如见好就收,退回辽东,下次择机再来。”
“嘿,我说老六,你这些年怎么胆子越来越小?”莽古尔泰立刻揶揄他道,“难道是在宁远挨了蛮子皇帝一枪,把你的魂打掉了么?”
帐内响起一片哄笑之声,济尔哈朗面色一寒,当即别过脸去。三年以前,他在宁远城下被朱由检用燧发手枪击伤,肩骨碎裂,足足养了半年才好。当时他并不知道那开枪之人就是朱由检,后来细作回报才知。济尔哈朗为人本来就谨小慎微,这次重伤确实在他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他在潜意识中就害怕明朝皇帝。如今莽古尔泰确实哪壶不开提哪壶,济尔哈朗焉能不怒。
皇太极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地转向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道:“老十二、老十四、老十五,你们也说说。”
阿济格和多铎便推多尔衮。原来他们三个是一母同胞,虽然阿济格年长,但多尔衮智计过人,一向是三兄弟中的主心骨。
多尔衮便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说道:“皇上,要依我说呀,五哥和郑亲王所言皆不可取。”
济尔哈朗倒还没怎么,莽古尔泰却立即瞪圆了眼睛怒道:“老十四,你年纪轻轻知道什么?”
“皇上让我说,我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多尔衮狡黠地眨眨眼睛道,“怎么,五哥不让我说么?”
别看他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实则多尔衮这句话相当毒辣,是在挑拨皇太极与莽古尔泰的关系。他虽称呼莽古尔泰为“五哥”,实则因为母亲被迫死,他们三兄弟恨透了莽古尔泰,无时无刻不想杀了他报仇雪恨。
但是莽古尔泰身为四大贝勒之一,又是正蓝旗旗主,实力雄厚;而多尔衮三兄弟年龄尚幼,根基不深,现在只是获封贝勒,比亲王还低了两格,暂时不敢与战功赫赫的莽古尔泰公开翻脸。因此只能隐忍不发,企图利用皇太极的力量扳倒莽古尔泰。
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