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见她额上冷汗涔涔,心知她必是想起了往事,眼中浮起泪光,哽咽着道:“小姐,咱们回去,不受这个罪了!”
杜蘅挺直了背,望着窗外那片荒芜的田地,轻轻摇头:“他可以不仁,我却不能不义。”
“我知道小姐心软,看不得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紫苏忿忿地低嚷:“可是,这些自有那些食朝廷俸禄的百官去操心,干小姐何事?”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窗外,见马车四周并无侍卫,这才放心接着往下说:“他对小姐无情无义,小姐凭什么要为他鞠躬尽瘁?纵然做得再多,功劳也不会记在小姐头上。百姓感恩戴德的,只是燕王!小姐又何必殚精竭虑,替他人做嫁衣裳!”
“我留下来,不是为他,也不是为名,更不是为了百姓。”杜蘅眸光平静,淡淡道:“我没那么宽容无私,更没有那么伟大。”
“那?”紫苏越发不解了。
杜蘅垂下眼,双手交握在膝上,紧紧地绞扭起来,声音轻得象梦:“我只想,替宝儿积些福德,希望菩萨保佑他这一世能投个好胎,别再生在帝王家。哪怕清苦一些,只要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就好。”
前一世,是她太过软弱,没有能力护他周全。
她,不配做个母亲!
紫苏眼眶猝然一红,扭过头去,不忍再看……
从方家坡回来申时已过,冬天黑得早,等她洗去一身灰尘,换过干净的家常衣裳,外头已开始掌灯了。
白蔹摆了饭,正要伺候杜蘅用,白前拿了贴子进来:“小姐,阅微堂的石少东求见。”
杜蘅吃了一惊:“请他在花厅小坐片刻,我随后就到。”
石南看上去油嘴滑舌,做起事来却很有分寸。
每次有事,都会想方设法哄了她去外面相见,从来不曾登门拜访。
他虽然从来不说,她心里却隐约明白,他是爱惜她的闺誉,不愿意授人心柄,让有心人乘机往她身上泼脏水。
这个时间,突然跑来,一定是有要紧的事了。
她净了手,连衣裳也没换,直接就去了花厅。
石南端了茶正要喝,猛一抬头,只觉眼前一亮。
杜蘅穿了件纱地绣花的夹袍,湖绿色绸衬里,外罩白色细纱,绣着零散的小碎花,衣襟,领子,下摆都配着淡橘色的二指宽亮缎,粉红色线香滚了边,缀着浅紫色的盘扣。
底下是一条湖绿的马面裙,马面上绣着翻飞的蝴蝶。一头乌发随意地挽了个纂,通身上身一件首饰也没有。
轻松随意,却又说不出的清丽出尘。
他不由自主地站起来,摒了呼吸,愣愣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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